年少时,不觅与南延希曾一起登晦月山修习阴阳术,做过几年同窗好友。其实算不上好友,至少南延希从未承认过。
可不觅知道,南延希臂力惊人,登晦月山的第一天,他敲响重达六百斤的问道钟,震惊晦月山梅家。十年过去了,稚嫩的少年成了沉稳的青年,虽然不知道他的阴阳术修习得如何,可臂力肯定只增不减。但他的手挪起她的棺材板时,却颤抖了好几下。
大概是被气的吧。
不觅捂住唯一的眼睛,心里重重叹息一下。
确认过仇人还在,并且是一具无灵魂的空壳,南延希放心地合上棺材板,走到不觅面前。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不觅想忽视他都不行,无奈放下一条胳膊,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活着的时候她爱笑,觉得人生处处有趣,她能浪到九十九岁;变成旱尸后她也爱笑,但却失去身为人时的活力,只为了不让脸颊的肌肉紧绷。成了灵魂体后,她更加要笑,每天对着装自己尸体的石棺,她要努力修炼一个忘我的至高境界。
境界还未修出来,她被迫变成了一个诡异的断肢少女。
从南延希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眉眼中,不觅认知到她笑得比哭的还难看,只好学着他的模样,绷紧了一张脸。
南延希极喜欢面瘫,喜欢到蹲在地上,拿黑色的帕子和捏碎了的丹药敷到不觅的左手掌上给她止血,望着纵横交错的疤痕和淡淡的尸斑,他拧眉不语。
不觅从他冰冷的眼神中读到四个字。
厌恶、恶心。
“你个丑八怪可别误会,主上只是看你可怜而已,别发花痴。”
蛟龙幼崽龇牙咧嘴道。
不觅收回左手,道了谢,她垂眸看他的黑靴,金线与银线交错绕着靴子盘旋,如两条戏珠的蛟龙。虽然在心底盘算这鞋要出多少价钱,南延希才肯割爱,可她外表给人一种丑陋可怜且凄凉的错觉,南延希没有怀疑,站了起身,居高临下。
“雨已停,熊姑娘早些回去吧,莫要再进来了。”
“进来”二字被他咬了重音,仿佛下次再在柢山洞心看见她就会拧断她脖子。
不觅吃力爬起,唯唯诺诺往前蹦跳,她只剩下一条腿,又累又饿,现在的她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绝对不能让南延希发现旱尸老祖又活了。
蹦了几步,有些累了,身体倾斜,她靠在石壁上,回眸。
“你这么在意石棺,棺中人不会是你封印的吧。”
南延希的眼神没有变化,但他身边的蛟龙幼崽出卖了他,微昂龙首,自豪道:“那是自然,除了我家主上,谁还能在坚硬的白月石上铭刻封印旱尸老祖的上古符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