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即是正义**
次日,阴山县步进一场史无前例的无序场面,差三错四,七颠八倒。
先是广义街浩浩荡荡的哭丧队伍,呐喊着打铁号子,上衙门击鼓鸣冤,为首的是麻衣素服,头缠白布的马夫人,她几乎声声泣血,控诉孔家长子残杀他夫君。
而后衙役们倾巢而出,佩刀前往孔府抓人。
孔老夫人七十八高龄,挡在前厅,乱舞着拐杖,像个濒死之人在亡灭前迸发出最后的负隅顽抗。衙役们不敢得罪,便分了一小队,悄然绕至孔府后院,强行用木板拖走了身受重伤,满身溢血的孔雪渭。孔老妇人听到这消息,当即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孔家家主孔舒林让管家照拂老夫人,而后慌慌张张,驾马狂奔去了县衙公堂。
他夫人白氏是玉田四家族中白家的二女,此时她发髻凌乱,满目焦灼,拉着兄长,如今的白家家主,快马加鞭赶至甜水巷。
孔舒林的胞弟孔舒杉则带着夫人杨氏匆匆去了见音书院,潸然泪下,以死明志地恭请德高望重的老夫子魏筹熵移步公堂。
他们面子心慌缭乱,里子却井然有序,哭诉之词一针见血,刀刀刻骨,仿佛得了高人的指点。
这是立春后,朱门大户们集结的一场以黑为白,混淆视听的公堂大秀。
叶子璇端坐在甜水巷戊字间的东堂铜镜前,长发披散,面沉似海,静谧地看着镜中自己,这张面容很小巧,很灵动,有着双小鹿眼睛,湿漉漉的,笑起来朝气蓬勃,她才十九春秋,正是风华正茂,绿鬓红颜。
可这皮囊里,住了个千疮百孔的灵魂。
叶子璇在现代刚刚过完31岁生日,但她的行事作风,方式方法堪比41岁,51岁……财阀们尤其热衷观看检察官及对方律师是如何因她年龄而轻敌,最后被她一句句,一步步将死在法庭上的反转戏码。
财阀的掌权者是个78岁老头,叶子璇每年过生日他都会到场,给予她一切所需,他说,“璇璇,你见过有人用缰绳勒死枣马吗,马鼻会喷出灼热的气息,马舌挛动,马眼溢血,拿缰绳的人要勠力相扯,以人之力对抗马将死时所喷薄的牲畜之力……是费力气的活。我试过,勒死过,你比我更厉害,你不用一兵一卒,不用使出全力,就能将一匹,两匹,三匹枣马掠杀得干干净净。”
叶子璇给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财阀们手中不见血的“杀人”用具,她的分寸拿捏得当,从不逾规越矩,这让她受尽宠爱,恨不得腰缠万贯。
或许是弱者和死者们在用心竭力,活着的向上天祈祷,死了的向地府伸冤,让她的命格永远停留在31岁。她不怨天尤人,这是她为虎作伥,应得的报应。
原主虽然跋扈,但被罗氏教养得极好,再娇生惯养,底下也铺着一层厚重的良善,不像她,由内而外的腐烂。
正是原主的和善,让她现在有了种从未有过的忐忑与难堪。
张媒人梳着叶子璇一头青丝,她挑眼从镜中看她,叶子璇端坐得像个贵府小姐,即便面无表情也无法遮掩朱唇粉面的绽放。
“你没有去看马挑夫的尸身,如何上公堂辩驳?”张媒人一双巧手盘好青丝,用男子的网巾罩住,两条金丝玉带勒紧网巾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