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和郑阔刚走,郑阔的三姐郑阅急匆匆赶回了国公府。一进门,就跑进郑夫人的院子。郑夫人正坐在榻上出神,忽听得有人喊“阿娘”,回来一看,竟是自己的三女儿回来了。
郑夫人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郑阅走过来坐下,说道“外面都传疯了!说是五弟的未来岳丈欺君罔上,已经被打入打牢了!”
郑夫人一惊“什么?你那里听说的?”
“我来的路上,听路人议论的!”说完又凑到郑夫人身边说道“我公公不是任秘书少监嘛,因这郑季两家结亲,因此他特地把谢京叫过去说了,据说是惹了王家,现如随便给按一个名头,狠狠报复呢!”说完看见郑夫人并没有料想中的讶异惊慌的表情,不仅有些讪讪,问道“阿娘你都知道了?”
郑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你弟弟给阿凝传了信,阿凝听了六神无主,又来咱们家打听消息,你父亲为此还进宫一趟。”
郑阅一副“原本来如此”的表情,说道“那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郑夫人话到嘴边,又堪堪忍住了。一来兹事体大,让女儿知道与她有百害而无一益,二来,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从小就是个好八卦的性子,万一心里藏不住事,告知他人,只会坏事。脑子里面转了三转,面上扔一副担忧的神情,说道“你弟弟的性子你也是晓得的,这个时候哪里在家坐得住?下值回来就出门去了,大概是去季家了吧!”
郑阅撇了撇嘴,说道“真不知道母亲当初为何会点头应了这门亲事!”说着坐正了身子,伸出手,扳着手指头,一边算一边说道“我知道五弟中意她,不过是因为她模样好,性情好,又有些文采,你看——”说着把左手伸到郑夫人跟前,说道“优点嘛,我这个外人只能数三样,可这缺点,我能数一大堆!”
说完往郑夫人跟前坐了坐,说道“你看,固然与王家的亲事,过错算不到她一个小姑娘身上,但毕竟已是个二嫁之身。我们卢国公府虽说父亲主张明哲保身,为人处世十分低调,不似王家那般张扬,在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的婚事上,更是低嫁低娶,生怕惹了帝王眼。可这个季家,当初闹得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更是还未过门,又把我们国公府拖入泥潭。我们虽私底下看不惯王家种种作为,但到底明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并未撕破脸。可这回,我们该怎么办?暂且不说向着王家,哪怕是
隔岸观火,都会有人说我们郑家冷血无情,见死不救。若是帮着季家呢?势必要和王家撕破脸。这不是和父亲的策略相悖了吗?真不知你和父亲怎么想的,竟能答应这门亲事。”
郑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五郎自小就不在我身边,我自觉亏欠他许多,所以他有什么要求,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能满足就满足。”
郑阅不高兴地抱怨道“母亲的心可真是偏到咯吱窝里去了!你只顾五弟,就不顾我们其他儿女了吗?二姐四弟在外地,远离朝堂纷争,影响倒还小一些,若真是王家撕破脸,叫我和大哥在长安怎么立足?阿需才多大点啊!”
海氏听说了季家的事情后,怕婆婆担心,特地找了个年节采办的由头,过来找婆婆说说话儿。走到门口,正听见婆婆与小姑子在里面说话,忍不住听了一耳朵。听到小姑子担心他们一家三口,海氏不由得心中一暖。又感激小姑子这个时候还记得替他们一家三口说句话,又好奇公婆下一步的打算,又在心里鄙视自己,父亲本与季家叔父有同窗之谊,季夫人又帮弟弟说了一门好亲,自己此时又怎能急着划清界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站在那里继续听下去。
郑夫此时在心中虽然也对季家这门亲事打了个问号,但见女儿如此只顾自己,立时拉下脸来反讽道“你既如此担心自身安危,又说外地影响小,不如去和你父亲说一声,给你夫君谢京也谋个外任吧!”
郑阅被郑夫人噎了一下,讪讪地绞着手中的丝帕,不再说话。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郑夫人于心不忍,继续说道“你父亲在战场上厮杀半生,如今又年过半百,早已将荣华富贵视为无物。我们俩,余生所求不过有就是个家宅和顺兴盛,儿女平安幸福。我刚刚也说了,你五弟自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所以自他回来后,也偏疼他一些。可你摸着自己良心问一问,在你们几个的婚事上,明面上是低嫁低娶,可暗里,我和你父亲何尝不是为你们筹谋半生?”
说到最后,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自己在家打打闹闹可以,但若是被外人欺负了,不一致对外,内部先闹起来,我们这个家。也就完了。你父亲用命积攒下的家业,也就完了!你急急忙忙赶回来,我当你是有什么良策。你若是再说这种混账话,就别怪我不顾多年母女之情!”
郑阅被郑夫人训斥了一顿,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赔罪,说道“阿娘,别生气了,是我错了!”
在外门听墙根的海氏,听了郑夫人的话,也羞愧难当,悄悄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