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再度被布莱克夫人的尖叫震颤的那一刻,哈利一边对着她狠狠施了一个静音咒,一边在心底发誓,等到他找到了能把这副破画像移走的方法,他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她扔进地下室最最阴暗发臭的角落自生自灭。而跟在他身后的德拉科却完全忽视了一旁布莱克夫人恶狠狠的眼神,并十分及时地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当着她的面变成了一个沉溺烟酒还站街卖身的堕落纯血,赢得了对方近乎仇恨的扭曲面庞和无声的咆哮。
哈利真心实意地为金发男妓多年来毫无退步的气人功力感到欣慰,这出色的表现让他觉得可以些许原谅一下德拉科将烟灰弹在了他新买的橘黄色入室地毯上——虽然把它放在一个黑漆漆的古老房子里显得极度格格不入,但哈利真的挺喜欢这块亮色地毯,价格也很划算——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德拉科这副即使嘴角撕裂的伤口冒着血、也要忍痛吞云吐雾的消极模样。一颗颗血珠划过手指,最终滴在被克利切勤勤恳恳地擦到像镜子般干净的地板上,却丝毫没有打断主人试图抽出第二根烟的小动作——所幸德拉科没能吸到它,因疼痛寒冷而僵硬发颤的手指失去了力气,没能抓紧那根细细的香烟,哈利借此一脚踩了上去,换来了德拉科不满的眼神。
他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比起德拉科的情绪问题,哈利现在更关心他的生命延续问题。而德拉科虽说因疼痛与失血而脑子停摆,但到底惜命,乖乖收回了烟盒,将其放进被喝醉发疯的客人撕得七零八落的风衣的口袋里,并弯腰从鞋子的夹缝里拽出一个塑封的小药片。
“止痛片?”哈利只希望那不是什么违禁品。他知道德拉科经常被客人逼着吃大量的非法催情药物,其副作用之大,拿去咖啡厅投毒都绰绰有余。
“是预防性病的药。”德拉科一边扯开包装咽下药片,一边漫不经心地脱下了哈利刚刚披在他身上的呢绒大衣。底下的衣物伤风败俗,仿佛一块未经裁剪的纯白丝绸随意又半遮半掩地裹在了他线条漂亮的身体上,与露出的雪白肌肤相得益彰,理所当然地没有丝毫的御寒功能,只需要拉住一片衣角轻轻一扯就能看到相当不错的风光——但哈利着实提不起兴趣,他整个鼻子和两只眼睛以及四条肢体都在抗拒这样的德拉科——本该干净无瑕的丝绸上星星点点地散落着新鲜的酒渍、血渍和完全经不起细想的透明黏液,正在幽幽地散发一种令人不快的、浓厚的、与性和派对相关的香气。
除此之外,空气中的血味渐浓。他不得不走近些许,以傲罗的目光检查德拉科的伤势。所幸并不重,无非就是淤青、鞭痕和酒瓶碎片带来的皮肉伤,出血量不大,无需也无法去圣芒戈找专业治疗师处理,令哈利稍稍松了口气。
“我敢打赌我的治疗魔药喷雾就在你家,”德拉科笃定道,他将破烂的风衣折成一团,“应该是前天落在床上了。”
“我把它放到浴室了。”哈利说。这个月他们之间最大的进步就是将一周一次的性交易变成了一周多次的不定期留宿。虽然本质上没有区别,但类似遗落物品和相拥而眠的行为使其带上了几分仿佛他们在正常交往的幻色,哈利乐得享受。
简短的对话再度结束。德拉科一边抚摸肩膀上渗血的咬伤,一边跟着哈利上了二楼,熟门熟路地独自走去浴室洗澡,哈利则留在客厅,迅速拆开了今天最后一个猫头鹰包裹。里面是一堆色彩明亮的沙发靠垫,来自罗恩倾情推荐的对角巷家居店“我和赫敏的婚房就是他们负责设计的,性价比高得人不敢相信——而且他们真的会考虑你的意见!”——非常值得高兴的是,除过布莱克夫人外,每个来过格里莫广场且还活着的人都十分赞成他尽可能地改造一下这里阴森潮湿的装修风格,让其更适合一个工作繁忙的正常人生活与心理健康赫敏的原话——这座宅子年纪太大,住过太多太多的巫师,多少有了些奇妙的自我意识,表现在会拒绝让哈利改变沙发的款式或增加一些有益身心的格兰芬多装饰。但无所谓,他现在是这里的主人了,有足够的时间和魔力与一座老房子耗下去。况且这座老房子老到非常明白服从和包容的意义。他已经成功让橘黄色的入室地毯和格兰芬多红的床上用品入住成为他的好室友了。
一切都挺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朋友们都在猜测他为什么会突然一拍脑袋开始打造一个舒适的巢穴。而他们最终讨论的结果与正确答案八九不离十,那就是感情生活比四年级学生还要空白的傲罗办公室主任哈利·波特,在即将以单身且无一丝绯闻的可怕状态步入三十岁这个坎前遇到了某个能打动他的人,值得所有人用韦斯莱牌烟花庆祝一天一夜——毕竟除了他以外,学生时代同寝室的四个男生通通已经欢快地躺进了婚姻的坟墓。自从去年迪安有了一个小女孩后,四个人全都升级做了父亲,罗恩到明年的七月甚至要再添个孩子——令旁人点头称赞且被世间普遍认可的世俗幸福——哈利不由得思考,若是他们知道那个人既不是个女孩,又当过食死徒,还是个德拉科·该死的·马尔福时会发生些什么——跟沦落风尘的前死对头上床不是什么能拿出来炫耀的事,哈利很怀疑自己到底能将这个秘密隐瞒多久,鉴于韦斯莱们都希望能在圣诞家庭派对上见见他的“女朋友”,他们甚至已经为此准备了双份礼物。而圣诞节他妈的就在下周。
不过这没什么,哈利早就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不会完美且常常出问题。杀死伏地魔没让他的人生一下子美满幸福得像童话故事的结尾,同理,德拉科的频繁留宿也不代表爱情故事的进行时。他们间的交流依旧少得可怜,少许的进步体现在德拉科不再会随意地提起与其他客人的性事细节——这真的没什么用。德拉科如今没有多余的时间打理自己并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每次留宿都狼狈不堪得活像只被虐待的流浪猫,傻子都能猜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以及偶尔没有性的夜晚。且原因一般是德拉科被灌了太多酒,醉得根本起不来;或是受伤太严重,发烧发到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而且不论哪次,他下床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向烟盒,即使胸口闷痛也要一边咳血一边吐出白烟。无药可救。仿佛剖开他的胸膛后,里面的五脏六腑不是用血管和神经、而尽是由烟灰与尼古丁连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