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你年少不识人,却也怪不到你。”他沉默片晌,又忧心忡忡道:“但诸位正教朋友未必这般看待。依我所见,此事绝难善了,老衲可帮你向叶宗主求情解释,但要让旁人信服,却也是难得很了。”
杨晋一失神地望着近前的一盏烛火,眼前模模糊糊,脑袋昏昏沉沉,好似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病势尪羸,随时都要昏死一般。
“是了,那日白煞说正教里他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眼前的空明大师,另一个是我,倘若义兄复人九是正教人,他当说佩服正教三人才是,我真是糊涂。”
他逐渐回忆起过去一些日子里,那些原本有些古怪,可自己却未能留意到的细节。
“车队被吴教主他们袭击的那晚,他骂大家是'魔教妖人',我却以为他们是认错了人;后来受伤昏迷前听到的那个骂人的声音,分明就是在单城酒楼里,双煞嘴里的那位'小老儿'梁霸天,双煞说那些魔教和南疆人是为了保护我们,我还道他们瞎说八道,却没想他们早就瞧出端倪。我真是糊涂。”
“大哥终究还是为了我好。他自知是魔教人,再往后的地界又多正教人士,为了避嫌,故意在单城将我灌醉,与我分开。”他苦笑一声,“他多半也想过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我,只是我平日间的言语之中,对魔教人颇有偏见,所以他一直没有向我道明身份。对了,我与他一起赶路的那些天,话题多是高山奇水,区域风俗等见识见闻,很少谈及立场问题,有几次自己提起正教和魔教的事情,都被他含糊带过,并不与我讨论,想来他也不想因为立场问题,而坏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他摇头苦叹,又想:“大哥若不是魔教身份,以他的为人,可比好些正教人要正直许多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大逆不道,后脊冒出一丝冷汗,“我和他是生死兄弟,若是师父让我杀了他,我……我下不下得了手?他又会不会先杀了我?……”
他心中思绪万千,恍惚间好像听见空明在问,道:“杨贤侄,你身体里的东西,却不知为何没有与你师父讲?”
杨晋一迷惘地抬起头,道:“是异宝吗?”
空明左右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错。”他觉得杨晋一心思太浅,警惕心太差,“异宝”二字竟敢随意说出口,心中不免又是叹息一口。
杨晋一失神的低下头,道:“晚辈一直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东西,这次下山后,晚辈有缘在万关城结识了一位前辈,她跟晚辈说我身体里有东西,晚辈才知道自己过去修为不进的原因,全因身体里的这枚异宝。”
空明万分讶异,能如他一般一眼便瞧出杨晋一身怀异宝,如此实力,当今天下屈指可数,且这人既看出杨晋一身怀异宝,还没有对他起歹念,多半就不是坏人,但自己认识的正教好手里,却未见过第二个有这种实力的人,当下忍不住问道:“你可知这位前辈姓什么,或者……叫什么名字?”
“女前辈姓白,叫白灵。”
空明闻言浑身一颤,嘴唇颤抖着,激动道:“那……这位白施主现在可还在万关城么?”
杨晋一兀自没有抬头,不知空明现在神色激动,只是老老实实答道:“白前辈已经回九葳山了,她说往后我要是遇上困难,就去寻她的帮助。”
空明听到“九葳山”三字,便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眼中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和善,忍不住唱了一声佛号,表情不再如先前那般凝重,道:“还请杨贤侄答应老衲一个请求。”
“大师言重了,大师有任何要求,晚辈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问你之事,你于我不曾隐瞒,且有这番心意,足以证明你绝非魔教奸细。”空明不无感慨道,“老衲只请杨贤侄往后千万别再提及‘异宝’二字,毕竟此物牵扯巨大,觊觎之人更是数不甚数,你修为尚浅,未能炼化完全,是以旁人还是能瞧出些端倪。这些事,那位白前辈可曾提醒你?”
“是,白前辈和我说过,她还说……她还说人心叵测,让我千万提防,却没想到,我……我竟然……”
空明点点头,垂眉道:“你虽然年轻,却也是性情中人。已经发生的这些事情确也怪不得你。另外复人九虽然是魔教香主,老衲这些年却也未听说过几件关于他所犯下的罪孽。现如今,江湖上有关他传言,多说此人为人仗义,从不轻易杀人,是以在魔教人之间声望极高,在老衲眼中,你与他结义这件事,若是搁下了双方立场,倒也不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