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之后,秦琼任然会记起,他当年率领隋军在高密城下设阵阻拦追兵时,遭到神机箭覆盖打击的惨烈一幕。
一支支带着鬼哭神嚎般刺耳尖叫的火箭,无情贯穿了府兵们手上的盾牌和身上的铠甲,甚至府兵们以坚硬的骨骼支撑的强壮肉体,也在这种带着火焰飞来的箭矢下宛如一口口装满棉絮的破麻袋般被穿破。
运气好的,箭矢在打穿盾牌后,扎入了士兵的胸口、头颈,这样至少还能留下一具尸,运气不好的人直接被箭矢从前胸扎入后背爆出,往往入口不过是酒杯大小的小洞,出口却是比人头还要宽阔。
甚至秦琼亲眼所见,一个躲闪不急弓手被这爆裂的箭矢打在了腹部之后,眨眼间腹部就鼓足了气的尿脬一样完炸开,整个人当即拦腰断成了两节,而未曾即刻死去的这人在愕然发现自己断裂的身子后,竟还能一边发出惨嚎一边用手胡乱的收拢着散落各处的肚肠,但很快便也扭头死去。
还有如秦琼一般被精确打在头盔上的人,却没有秦琼这般的运气仅是头盔碎裂脑壳疼,便也瞧见那人连头盔带脑袋,如同炸裂的西瓜一般红皮白瓤的四散纷飞。
眼前这一幕,在随后的几十年中,成为了秦琼灵魂之中最深层的梦魇,永世不可磨灭!
“投降不杀!跪地束手!”
等被打爆头盔之后耳中就一直嗡嗡作响的秦琼,再一次能清晰听见外界的声音时,耳中听见的便是一声声跪地投降束手不杀的呼号,他抱着罗士信无助的跪倒在地,很是平静的将罗士信身子平放好后,便也乖乖的举起了双手。
在遭遇了三十具神机箭的覆盖打击之后,他所率领的四百齐郡府兵,无伤完好者不足百人,三百刀盾手近乎被击杀,并且在遭遇到如此前所未见的打击之后,别说转身逃跑了,一个个府兵就好像受到惊吓的山羊一般,身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便是秦琼自己也感觉到身酸软无力,根本再提不起半分勇气来。
当然也有还能跑得动的,却也是数量极少,待得天凤军士兵冲入隋军溃阵之时,最多也就有二三十人醒过神来,丢下了兵器扭头狂奔,其余的人要么还是陷入呆滞的状态,要么就是听清了天凤军的呼号,乖乖跪地投降了。
如龙似虎般扑上来的天凤军战士也不耽搁,快速越过或呆滞、或跪地投降的府兵时,随手打掉他们手上或者身边的兵器后,便头也不会的往正在撤走的府兵队尾继续追去。
不过这隋军的阵地上各种残肢断臂四处散落,尸身中溢出的鲜血更是把地面渗得一片湿润,不少男兵跑着跑着便忍不住张嘴呕吐,还有不少人被鲜血滑倒,场面一时险些乱了,幸亏领队的曹献还有郑旗、陈奉这些军官大声呼喝指引,也才领着追击的男兵迅速穿过隋军残阵继续追击。
跟着跑在第二批次,手上抬着神机箭的女兵们却是在领队军官的指挥下,聪明的绕过了残阵,也紧紧追在他们身后赶了上去。
直到手中拿着重弩的第三批女兵们跑上来以后,先是看了现场也是纷纷呕吐,但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从随身囊袋里拿出一条条细麻绳,两人对付一个,将投降的齐郡府兵双手往后背一扭,便用麻绳捆上后从尸堆里拖了出来。
按照天凤军的标准配置,战时每人都会随身携带这样的套绳十条,算起来该也足够使用了,而且天凤军用的麻绳也是大有讲究,本身早就做好了活扣在上面,用特殊的手法套上以后,除非别人帮忙否则不可能自己挣脱。
黄娜一身红衣,拖着一杆长枪本是跟着后队而来,当她远远瞧见了隋军战阵的惨烈景象以后,也是止住脚步好一阵的干呕,不过毕竟她也是从芦山吕家村城头上的杀戮场走下来的牛人,如今死尸也见过了不少了,所以很快便也调整好了情绪,忍着恶心走上了前去。
很快,便也瞧见两个女兵将一头乱发、两眼呆滞、跪地投降的秦琼拖了出来,又看了看之前他身前被放平,肩头插着弩矢明显已经昏迷过去的罗士信,还有他身旁不远处散落的银盔碎片,也是万分的惊奇。
忙对左右的人一努嘴,便有女兵上去手脚麻利的把秦琼踢跪在地捆了,并将他背上的一对铁锏取下,当有女兵准备去拖罗士信时,刚刚被拖被捆时不吭一声的秦琼忙也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目喝道:“莫要杀他!他所受之伤不重,且饶了他性命!”
“且按规矩绑好,稍后自会有人救治!”黄娜迈步上前,与动手的女兵吩咐了一声之后,便也斜着头来看秦琼,想了想突然问道:“为何是你来断后?”
秦琼瞪着赤红色的双眼,也是疑惑不解的抬头来看,想了想还是答道:“是我献策与大将军,暂且撤军退走,好另寻计策来破你弩阵,自然该由我来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