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终将逝去,有些人终归会转变。
时光易逝,年华易老。这都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与其强自挣扎,倒不如落的洒脱一些。
高适履行了对李括的承诺,在当日将李括的一行亲人送到了军营,李括所需的马匹、粮秣、军械等也在翌日全部凑齐。虽然淮南道采访使韦霖对高适的做法颇有微词,却并不能改变高适的决定。
因为,在这淮南道真正握有军政大权的是高适而不是他韦霖。他虽然有弹劾监察的权利,却并不能直接干预地方军政,所以即便他对李括恨得牙痒痒,也阻止不了江淮军将米粮、军械、马匹悉数收下。
而李括也履行了和高适的约定,写了一封书信交予了高适。凭借这封书信,高适可以命在唐州、南阳等地驻扎的士卒开城迎接朝廷的接管,等于李括便向将城池献给了朝廷。
事后,李括开诚布公的将自己未来的打算和江淮军的弟兄讲了明,表示去留问题他不强求,一切由将士们自己决定。江淮军中的士卒多是扬州本地人,对乡土极为眷恋,所以李括认为强行让他们离开土地十分残忍也是一种不公,索性将权利交到了他们自己手中。
但事情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李括的意料,这支军队总共有一万人,经过与胡虏的鏖战如今能战之人还剩下八千余人,除去三百余人选择留在扬州,剩下的将士纷纷表示将与李括共进退。
得知这个结果,李括感慨不已,当即将高适派人送来的一部分米粮分发了下去犒赏将士。至于那些选择留在扬州的将士李括也没有作苛责,反而向他们每人分配了五两银钱,希望他们能够好自为之。
青春本就是一块无可定义的泥子,每个人都有权利揉捏,烘焙出自己的选择。若是所有人的青春都像拓板拓印出的习字的话,其本身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有谁的青春没有犯过错误,有谁的青春没有过茫然,有谁的青春不曾兵荒马乱?
青春本就是用来挥霍的,待到翻过那一页,沉淀了下来再回首看自己曾做过的往事,不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吗?
李括并不惧怕作出选择,也不怕选择错误。在他看来,不论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再在那个所谓的无限光明的大唐朝廷中待下去了。光明的背面本身就是黑暗,越是光明的存在越会忽视自己的背面,认为凡事都是理所应当,也就顺其自然的滋长了黑暗。
黑暗本身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黑暗假以光明的名义行龌龊之事。
光明的长安,光明的大唐,光明的大唐皇帝陛下。
亦或是黑暗的长安,黑暗的大唐,黑暗的大唐皇帝陛下。这本身并没有探讨的必要,不同人看到不同的侧面,自然也就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在李括看来,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有的大唐男儿会为了守卫家园而不惜毁家纾难,流干最后一滴血。当然也会有人毫不犹豫的投入叛军的怀抱,转而向自己的族人举起屠刀。
这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自然也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亦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却也一无所有。
就如同小张探花坚守睢阳的行为,不同的人读来会有不同的看法。有的人口诛笔伐,有的人大加赞颂,无非是站的角度不同罢了。
再如长安城的收复之战,皇帝陛下不还是向回鹘人借兵十万了吗?若不是广平王和郭子仪的竭力阻拦,回鹘人怕是要将长安城洗劫一空吧?钱帛、女子皆归回鹘所有,多么疯狂的承诺和选择。这种事情又如何说的清道的明呢?真要究根问底,那圣明英武的皇帝陛下不成了与安禄山一样的窃国大盗了吗?
时至如今他已经不再痛恨高适的做法,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每个人都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而他相信,高适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难言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