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赐道“我使竹棍与五行拳门的人斗着,刚使出一招,却听静芳说道‘哼!你刚刚使的那招花前月下,普天之下只有我家的剑法里有。你敢说你不是偷用我家的剑法?’”
“她要是不说出来,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花前月下。我心中想‘她家的剑法之中,原来还有花前月下这等香艳的招式,真个是叫人大开眼界了。’她说我是偷她家的剑法来用,我倒承认。我便问道‘姑娘,请问你家的剑法是什么剑法,怎么会有花前月下这种招式?’”
“她听到这话,颇不高兴,反问道‘花前月下怎么啦?难道不好听吗?’我靠借用她家的剑法,才保住性命。在那种情况下,我相信换作旁人,也绝不会拂逆她的心意。我便说道‘好听,当然好听,不过有点儿、、、、、、有点儿暧昧了。’她满脸不屑地说道‘哼!那花前月下分明就是一招剑法,哪有什么暧昧?你们这些尘世凡人,一看就是受世俗沾染太重,脑袋里早被红尘俗情塞满了,一个个都是蠢物俗物。你不懂得领略花前月下的静雅之美,反而说什么暧昧,你简直就是在糟蹋我家的剑法。’她越说越激动。又朝我喊道‘你给我快快停手,这路剑法高致典雅,岂是你这样的浊物使得的?’”
萧爻嘿然一笑。道“那位丘前辈倒也较劲得很啊。似乎她家的剑法高雅别致,只有神仙能使。其他人在她眼里是俗物,不配使她家的剑法。哈哈、、、、、、。天下哪有凭雅俗划分剑法的道理?”
关天赐听到这话,像找到知音似的。接道“谁说不是呀。天下的剑法只有高低快慢之分,却从来没有雅俗之别。她认定自家的剑法高雅,就不把别家的剑法瞧在眼里,这然错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萧爻莞尔一笑。道“前辈,那你就停下了吗?”
关天赐道“我哪敢停啊,五个人围殴我,我要是停下来,还不等于找死?不管她说什么,我照样按着记下的招式,一招一招地使。”
萧爻道“丘前辈还叫你停下没?”
关天赐道“我那时与五名五行拳门的人斗着,情势紧迫,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可使她家的剑法,但也没真的阻止。她在一边看着,专门挑我毛病。我的第二招还没使完,就听她唉声叹气,扰得我心神不宁。听到她的叹息声,我以为哪里使得不对劲了。关心则乱,这话果然不假,我的心神这么一分岔,手上慢得半刻,便多挨了四五拳。我还没来得及怪她。她倒抢先说道‘说你是蠢物,你还不信。这招风花雪月,本是浪漫至极的招数。意在先招在后,使这招剑法,心中须得时时记着临风而动,待雪而舞,才合得上剑法的真意。你抢着下地狱啊?使得又快又狠,压根就没沾到浪漫的边,完违背了剑法的旨意。”
“听她如此指责,我当真哭笑不得。我便接道‘我原本就没学过这劳什子剑法,更不明白什么花前月下、风花雪月里隐含的许多花样。我不过是见你耍过,依着你的样子,照猫画虎使出来,恐怕身法手势都还欠妥,如何能懂得剑法的本意?’”
萧爻心下明白,关天赐若不说完这段故事,心思势必收不回拢,便不会安心地将那玄月剑法传授。好在萧爻的性格向来随和,晚点儿学到剑法,也不在意。这时却道“前辈这样说,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关天赐满脸委屈地瞧着萧爻。道“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萧爻看到他的脸色,便可猜知丘静芳定然没什么好话。道“丘前辈行事常常出人意表,晚辈可猜不到了。”
关天赐回想着八十年前摩天岭下的往事,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静芳专门挑毛病,对我很是不满,无论我的理由有多充分,她都不肯依饶的,当时她是这样说的。她道‘你承认自己愚蠢,那是对的。可你不设法使自己变聪明,却找这许多理由来解释,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我提醒你,是出于好心,怕只怕你愚蠢不开悟,领会不到我的用意,我可算白费唇舌啦。哎、、、、、、!庄子曰‘夏虫不可语于冰者,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我丘静芳碰到你,有感而发,务须补上一句‘蠢物不可言于智也’。她借题发挥,又将我大大地讥讽了一顿,她才舒心适意地笑了。”
萧爻笑道“前辈,你没有还嘴吗?”
关天赐叹了口气。道“哎!虽说她不留情面地讥讽我,可她不算我的敌人。五行拳门的人想要我的命,才是我真正的敌人。跟五行拳门的人相比,她的讥讽就微不足道了。再者,她引经据典,纵是讥讽,亦无半句粗言俚语,我听了之后,并不着恼。我转头向她看去,见她满脸骄矜,微露喜色。我突然感觉到,不管她贬斥也好,讥嘲也罢,只要她在旁,能听到她的笑语喧颠,哪怕面临再大的凶险,我也觉得心里踏实。”
关天赐说的这番话深情无限,萧爻凝眸望着关天赐,见他面色沉着,神情安泰。显然这话乃是由心而发,句句出自肺腑,并非为博取信任,故意捏造的虚假之言。也只有对深深爱慕着的人,才会如此深切地依恋着,并愿意以最宽厚的襟怀去包容。关天赐顿了顿,又道“只听到一声清亮的笛声穿林而来。静芳叫道‘爹,你回来啦。’一个苍老的声音沉沉应道‘我在山崖外面,就听到你的大嗓门了。’跟着便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翩然而来,那老者约五十七八岁,鬓发斑驳,黑发里已现几扭斑白。他精神矍铄,神态安闲,手里拿着一根玉笛。正是静芳的父亲,也是我的授业恩师丘辛志。他问‘怎么来了这许多人?’静芳向我指了指。说道‘他们要杀他,不知为何,追到我们家里来了。爹,你注意他手上的竹棍,他使的招式,像不像你教我的剑法。’”
“我在打斗之中,却也留意到他们的对话。听师傅说道‘模棱两可,似是而非。我辛苦创出的百花剑法,要真成了这个样子,那还不叫天下人笑歪了嘴巴?岂有此理!’师傅批评了一通,又道‘百花剑法是我的独创,自创立以来,还不到两百天。在此之前,我从来没遇到过那小子,也排除了将剑法传给他的可能。阿芳,那小子怎么会使我的百花剑法?这就有点怪了。’”
“静芳说道‘我在石滩边使过几招,亏他记性超凡,见过之后,竟然记住了。但他只记得样式,至于剑法的名称,招式的名头,他一概不知。’丘辛志听了后。说道‘她只见你使过,就能记住样式。这小子的武学天分可不浅啊。’”
关天赐说到此处,略觉欣慰,事情虽已过去了八十年,八十年前当他听到丘辛志赞扬他武学天分高时,他心下快慰。八十年后,他复述这事,那欣慰之感与八十年前仍不差分毫,关天赐急着要将这份欢欣与萧爻分享。说道“从那时候起,师傅对我青眼有加。得他赏识,我自然心中欢畅。但我就算能运用几招百花剑法,也不足以击退五行拳门的人。我将静芳使过的几招使完之后,很快露出破绽了。五行拳门的人揪住破绽,将我痛扁了一顿,师傅出手将他们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