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芍院地处肃国公府的最西边,虽然位置偏僻但是环境倒是幽静。陆庭知的父亲肃国公生前是个文气的人,将府中置办的处处曲水流觞风荷清婉,可惜如今换了陆王氏当家,府中花草都疏于打理了不少。
秦怿步伐散漫,一路走过石子曲径,在惜芍院正中间的观芍园前停了下来。
如今正值六月末,园子里的满满当当的各色芍药落了大半,又加上刚下过一场雨,娇花承露,更显得有一种破碎而柔弱的凋零之美。
“四相簪花、出水美人、沙金贯顶、朱砂判……”秦怿盯着满园的芍药,一个个如数家珍般细数过来,声音顿了顿,“看不出来驸马还是个有心人,为你种了满园的芍药。”
秦怿看着这满园的芍药,心里头酸涩难忍。
韶仪没想到他憋了一路,竟然忽然说起这个,不过也顺势看向那一园的芍药,心中生出些许落寞来。
那是她新进门时,陆庭知费了好些心思,专门从南方请了最好的花匠来,为自己培养了许多名贵罕见的芍药花。彼时二人是何等夫妻恩爱,生活随顺。
“那时确实对我很好……”韶仪轻声答道。
“那现在呢?”秦怿打断了她的话,一双眼睛亮若明珠,牢牢地将她困在自己的视线里,“现在他对你好吗?”
“这重要吗?”韶仪忽然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有些疲惫,语气有些不稳,“无论他对我怎样,韶仪都已经是肃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陆庭知,但这桩婚事是母后点的。皇兄,我们出身皇家,婚姻之事,有的选吗?”
她有些生气,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秦怿还在因为这件事情和她争吵。
几年前她的婚事刚刚订下,秦怿便连夜来了长宁宫,因不满她应下这桩婚事而与她起了争执。后来这件事闹到了母后那里,秦怿被关了半个月的紧闭才被允许出门。自那以后,秦怿便与自己疏远了起来,长信与长宁两宫虽然毗邻,却连太子身边的赵年都不往这边来了。
再后来,韶仪嫁到肃国公府,连进宫的机会都变得极少了。说起来上一次见到秦怿,已经是去年的元宵了呢。
她忍不住看向秦怿,他去河西一年多的时间,像是成长了不少。不言语的时候,整个人便显得越发清冷萧肃,已经和记忆中那个少年秦怿完全是两个模样了。
韶仪心生感慨,只是她依旧不明白当初的争执。皇兄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为何在自己婚姻之事上如此执拗。就算他再不喜欢陆家,这毕竟也是肃国公府,陆庭知更是皇后钦点的驸马。这一点,他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才是。
不过她语气极冲地说完,心中便有些后悔了。秦怿毕竟如今已是一国储君,自己怎么能这么和他说话。心中思忖着正打算说些什么回转过去,却一抬眸便撞入秦怿的眼中。
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似乎是欣喜,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芍芍……你原谅我了吗?”秦怿说得谨慎,神情更是有些小心翼翼。
芍芍是韶仪的乳名,自她出嫁之后,便再也没人叫过了。
“什么?”她神游天外,嘴比脑子快,下意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