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殿的案子并不难查,案情现在已经算是清晰了,说一句可以结案了,也不为过,难的是卷宗口供如何写,奏折要如何拟,才能不会惹得永安帝恼羞成怒,继而牵连无辜。
韩长暮握着玉管紫毫,斟酌了又斟酌,还是半晌都落不了一个字,反倒是墨汁滴落在纸上,洇开一个由深及浅的墨点。
好好的一本奏折,空无一字,却已是不能用了。
外头传来沉甸甸的脚步声,韩长暮神思一凝,不慌不忙的把污损了的奏折收起来,将玉管紫毫涮干净,挂在鸡翅木笔架上,拿过案头的一本书,随意的翻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西斜的日影光亮晦暗,流彩浅淡,细细的风里夹杂着淡淡尘土的腥气。
韩长暮抬头看一眼来人,神情淡淡道:“殿试的时间张榜了,就在三日后。”
张岩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面如枯槁的喊冤:“在下,在下是冤枉的!”
韩长暮面无表情道:“今日你就可以走了。”
张岩像是没听懂一样,重复了一句:“可以走了,”他脸色惊变,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是,是哪种走!”
韩长暮屈指轻叩了两下书案:“若是没胆参加三日后的殿试,你可以去内卫司的地牢住上几日。”
张岩总算回过神来,大悲大喜之下,他的脸上露出似笑似哭的神情,唇角抽搐着,半晌抱住了头,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阿娣,阿娣啊!哥哥对不起你啊,阿娣!”
韩长暮揉了揉眉心,不耐烦的朝外头吼了一嗓子:“何振福!”
何振福应声推门而入。
韩长暮道:“拖出去,扔到外头去,太吵了!”
“啊。”张岩的哭声戛然而止。
何振福绷着脸,憋着笑,连拉带拽的将张岩拖了出去。
黄昏的残阳如同溶金一般,细碎却又壮阔的泼洒了整个天空。
流霞漫天,余晖金光孤独的从街头流转到巷尾,光亮渐渐变暗,流云被风吹散,碧空中倏然空了。
张岩从内卫司出来后,来不及梳洗换衣裳,便直奔位于十六王宅的汉王府。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亲王府的门房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连等闲的五六品官他都看不上,更遑论张岩这个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