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处三叉路口,亲兵问石家奴:“郎君,这里两条路,一条到丰州,一条到董家寨,我们走哪一条?董家寨那里钱粮不缺,只是怕有宋军驻扎,一个不好——”
石家奴听了,劈头骂道:“去丰州,离着黄河越来越远,深入南朝境土,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去董家寨!在那里收集些粮草,沿黄河回家!”
亲兵应诺,心里有些嘀咕。宋军占了唐龙镇,董家寨必然有重兵布防,此去必然凶险。董家寨既是唐龙镇的后盾,也是火山军的门户,宋朝一向守得紧。猛一回头,见到山头闪过几个人影,犹豫再三还是对石家奴道:“郎君,我们身后有侦骑,怕是从唐龙镇跟出来的。若是有兵马跟在后面,我们前面再迎头撞上南朝伏兵,可是必死之局。我们是不是再回去冲杀一阵?”
石家奴摇了摇头,阴沉着脸只管催促前行。
离开唐龙镇南下的时候,石家奴就发觉宋军跟在后面了。昨天派了五十精锐骑兵去,却不想宋军侦骑远远看见,转身就逃。契丹兵停下,宋军侦骑也停下,追就走,不追就跟上来。
契丹人是这种打法的行家,见势不妙,急忙返回。这种打法就像是放风筝,有一根线远远地拴在后面,让你跑不了。你顺着线追过去,要么追不到人,要么遇到大股军队设伏,一个不小心就全军覆没。到了这个局面已经非常凶险,石家奴对此心知肚明,怎么还会去白费力气。
既有侦骑跟着,后面必有大队追兵,对此不必怀疑。宋军的战法显而易见,就是远远缀在后面,欺负契丹人远离后方,没有支撑。等到契丹人筋疲力尽,上来轻松收割胜利果实。
什么去抢董家寨,石家奴现在满心是怎么逃回去。
庆历四年,契丹人的势力进入唐龙镇的时候,范仲淹曾提出,要火山军支援河对面的小蕃部。不然在契丹人劫掠追击他们的时候,很容易过河进入宋境,到时会起冲突。他是针对唐龙镇一带的地理形势提出这一建议的。唐龙镇位于一片开阔的谷地内,契丹人从北方来攻,蕃部沿着谷地南下,过黄河进入火山军是必然。此时石家奴走的就是这条路线,明日就会到董家寨对岸。
石家奴没有选择,攻击唐龙镇失利后,返回北上会饿死,只能南下就食。至于到了董家寨,跟宋军碰上会是什么情形,那是另一回事,大不了断尾求生。
黄河北岸,王凯的兵马在河边扎营,正守住出来的谷口。自石家奴兵败南下,探马便就每两个时辰报一次,契丹人离这里的距离。
王凯骑马站在山顶上,静静地看着北方的谷地。身边的副将苏安静道:“部署,契丹人攻唐龙镇不利,远来兵疲。我们不如乘其不备,在前方设伏,一战而定乾坤!”
王凯摇了摇头:“不必,契丹人没有补给,只要我们守住不让其过河,必然自乱。还有,唐龙镇张监来书,说其带了三百骑兵,缀在契丹人后面。我们守住了,自有张都监击其侧后。”
听了这话,苏安静没再说话。面对契丹人,宋军还是非常谨慎,万不得已不主动进攻。自立国之后数十年,跟契丹作战鲜有胜绩,由不得大家不谨慎。已是全胜之势,没必要冒险。
石家奴坐在肩舆上,腿部伤处痛疼传来,忍不住皱起眉头。此时他万分懊悔,此次出来抢掠过于孟浪了。虽说不抢不行,但也不是非要到唐龙镇去,把外面的小蕃部抢一抢,勉强也能熬过冬天。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到了面前,士卒翻身落马,叉手道:“郎君,前面谷口有宋军营寨!”
石家奴听了心烦意乱,骂道:“又是哪里兵马!数常数百里见不到宋军的影子,现在却天天堵在面前,真是活见了鬼!探明是哪里兵马,有多少人!”
士卒道:“回郎君,前面宋军旗帜清楚,是麟府路军马司,部署王凯军马。”
石家奴听了不由皱起眉头,暗道自己倒霉。王凯是出了名的善带兵,善打硬仗,自己的残兵败将碰上他,这仗还有必要打吗?
看着侦骑远去,石家奴对身边的亲兵道:“你去吩咐边军各部,出谷后与宋军对峙。如果他们不先行攻击,命他们也紧守不动。这里是南国境土,打起来,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