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世代为官,通诗书知礼仪之家,族中子弟皆出类拔萃,品性端庄温厚,与人为善,在天下人眼中有口皆碑,更兼桃李满天下,受天下读书人景仰。

    沈父少时就崭露头角,被先帝多次大加赞扬,待他蟾宫折桂后,便跟随在先帝身边处理事务,后来担任太子老师悉心教导,辅佐他继任帝位。

    沈母本名叶清雨,是世代行商的叶家独女,后来叶家产业交到她手里,她凭借过人决断和谋略,短短几年把叶家的商号扩大了数倍,做成了天下首屈一指,富甲天下。

    因此沈家既不缺权也不缺钱,又因有沈清筠和天子的婚事珠玉在前,沈清遥和秦垣的婚事仅是锦上添花罢了。

    两个小辈互有情愫,长辈们也乐见其成,欢欢喜喜定下亲事;他们要是相看两厌,长辈们便是惋惜一声轻叹,倒也不会强人所难。

    但既然婚事已经走至这样的地步,至少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

    沈母说“出什么事了”,沈父问“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是疑虑也是担忧,沈清遥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一颗心被泡的又酸又软,那些真假参半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能说什么呢?

    说我已历经一生一死,孤身从十年后回来;说陛下突染重疾离世,姐姐决绝追随而去;说爹遭受重创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娘亲缠绵病榻久病难愈……

    那十年,于沈家桩桩件件都不是什么好事,诺大的家业百年的传承,往来鸿儒春日百宴,区区几年就烟消云散,后人提起不过一声惋惜轻叹,道一句往事如烟。

    哪怕沈清遥锦衣华服珠钗玉饰端坐云端高处,却是身影伶仃,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从父宠母纵长姐娇惯,到沈家只剩她一人,收敛性子装出端庄模样,对着朝华殿的灯火独坐一夜不闭眼——

    那样的日子,她已过了五年。

    五年孤苦满心酸涩,那白瓷瓶里的毒药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棵稻草,她满心绝望地把白玉盆砸碎在秦垣头上,如今提起,只是笑道一句——

    “我不喜欢他了。”

    旋即又正色道:“我不是要推迟婚事,我是要退婚。”

    沈父沈母表情平常,也没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起一句话头,他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沈母看着她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那之前怎么不说?”

    “因为我现在不瞎了。“沈清遥对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地抱怨:“他那么无趣,整天板着脸像块木头似的,话也金贵的不行,还有一堆被惯坏的臭毛病,我现在看清楚了,不喜欢他了,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

    她小声嘟囔道:“喜欢他还不如去喜欢翡翠斋的大鹦鹉!会唱歌还会说吉祥话,比他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