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大黑,一轮弯月缀在星空之中,花婶子抱着小外孙女,脚步缓缓地随着刘家众人一道去了周家。此时,周家大门敞开,堂屋的方桌上点了两盏油灯,刘婆子面色铁青的坐在靠近门边的小矮板凳上,又是拧鼻子又是擦眼泪,脚底板,板凳腿上,全是这湿漉漉的痕迹。

    坐北朝南的厅堂,布置的简单空旷,正北墙壁上挂了副寿星拿桃的图画,因着年代久远,纸张都有些泛黄了。画下是一条长案桌,桌子中央放了个香炉,里面满是白色的香灰。长案桌往南则是张八仙桌,逢年过节待客吃饭用。平日里,都是自家人,多在厨房或者院子里应付应付。此外,除了长凳竹椅,再无别的陈设。

    此时,周老汉坐在方桌东侧的椅子上,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则面对着他,靠西侧的墙壁站着。至于孩子们,则托了交好的邻居照顾。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周家,此时却鸦雀无声,除了刘婆子擤一声,啐一声,几个孩子不敢多说一句话,看来,他们刚才是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通,也不知道周老汉两口的那通管教有没有作用。

    周安宁搂着外婆的脖子,纳闷的看了看四周,心里想道:“不是说吵架了么?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因着事情牵扯到整个周家,故而上淮村的村长,也就是刘丽的爷爷,他此次也亲自来了。他辈分高身份高,直接坐在正座上,而后刘婆子的父亲,刘丽的父亲等也一一落座。

    周安宁在花婶子怀中不安地扭了扭小身子,想要转身看看爹爹有没有吃亏受伤。

    花婶子抱着她轻轻晃动,意图安抚好周安宁,而此时,刘村长发话了,他问道:“华田,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分家了?”

    说来,周刘两家两代结亲,虽说姓氏不同,但跟一家人并无甚么区别。周志银媳妇闹的那些事情,村长不可能不晓得,要说他心中无气,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辈分摆在那儿,有些事情不好出面,他要出面,很多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大伯,我们实在没法子了,孩子们长大了,翅膀硬了,一个个闹着要分家,连我跟华田的死活都不管。你说说,我辛辛苦苦一辈子了,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气死我,逼死我么?人说养儿防老,我倒好,养了两个白眼狼。”刘婆子是真的伤心了,她想着自己操劳半辈子,还让三个儿子先后成家生子,不说多了不得,但是该给的,他们都给了。可如今呢,竟到这样的地步。

    为何要找刘家,用意很简单,刘婆子跟周老汉就想看看,老三死活闹着要分家,是不是刘丽娘家挑唆了?当然了,刘家也是刘婆子的娘家,可刘家跟刘家之间,那也是有区别的。

    说来,花婶子两口子还真不晓得周志宝的心思,周安宁倒是之前听了一会儿,就是没想到她爹行动力这般足,更没想到爷奶会这般生气。

    刘村长静静地听刘婆子哭诉着,待她诉苦够了,方才问道:“老二,老三,好端端的,你们因何分家?”

    周志银说法很简单,只要爹娘不赶走月娘,他可以不分家。至于周志宝还是那句话,这个家里,有二房就没三房,总归,他们是不可能跟罪犯之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因为一句罪犯之女,周志银就发了疯,捡起地上的菜刀就要砍死亲兄弟,周志宝也不是好惹的,不仅没让周志银讨到好,还对着他的膝盖狠狠一脚。

    亲兄弟阋墙,甚至拿刀砍人,可把周老汉跟刘婆子吓了半死,如今,他们哪里还有心情追究林月的责任,只想两个儿子握手言和。

    对此,周志宝不置可否,村长虽在,他言辞也未缓和半句,只听他道:“石翠花是个害人凶手,林月就是罪犯之女,怎么着,你以为捂住自己耳朵,就能装聋听不见了。我告诉你,还是那句话,这个家,不是你滚,就是我滚。不过我猜,你也舍不得滚吧,毕竟才占了我们的东屋,此时还未住热乎,你能舍得走?”

    周志宝完全就是在挑火,专捡周志银的痛点戳。一旁的周安宁听了,觉得有些奇怪,他总觉得,爹爹此举,不止分家这般简单。

    分家有很多种方式,他这副样子,完全是奔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奇怪,案子不是都结了么,爹爹怎么突然又爆发了?

    周志宝话音一落,周志银气的又要拿拳头砸死亲弟弟,嘴上还不干不净道:“放你娘个屁,月娘清清白白的,你凭什么诬陷他?大哥,你给我松开,看我不撕了他这张烂嘴,臭嘴。”

    “清白?二哥,我一直想问,你当真不晓得林月之前故意吓唬安安一个孩子?你当真不晓得林月把丽娘当丫鬟婆子使唤?清白?我呸,清白之人,有脸抢东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