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那天晚上,我的后背上开始发痒,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颈上打转,当晚我回到宿舍我就拿着手机仔细检查过自己后背,但我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东西,没有脓包也没有蚊子咬过的疙瘩,只有一个黑点,就像一颗黑痣,可它的触感又比黑痣硬的多,就跟伤口结痂似的,当然我也叫来宿友帮我检查过了,他们同样只看到那颗黑点,也都认为那只是一颗痣而已,之后我也就没再在意过它,毕竟它除了时不时会发痒以外,并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一直都很健康,即使我的宿友被反复无常的气味折磨的够呛,甚至还有几个感冒了,我也依旧一点事也没有,连稍微感到不适也没有,一切都和我发现那颗黑点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我开始害怕阳光,并不是心理上的害怕而是生理上的,我的皮肤开始对阳光产生过敏反应,一接触到阳光就会出现风团、红斑、瘙痒,还会非常容易被晒伤,就和过敏一样,刚开始时我认为只要不在阳光下逗留太久,等过段时间太阳没那么毒辣就没事了。

    然而事实是我的症状没有随着阳光减弱而逐渐减缓,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我甚至对光线也异常敏感,只要光线充分,只要正午的阳光足够猛烈,能照射到室内,就算不是被阳光直射,我也感觉到非常难受,就像往身上涂了辣椒油。

    这让我不得不去医院做个检查,可不管我在医院了做什么检查,都没查出任何毛病,我的身体就跟头牛似得健康,最后医生也只能判断我是阳光过敏,让我在白天减少到户外去,适当的补充维生素,注意睡眠和适量运动,从医院回到学校后我开始尽可能的不在白天离开室内,为了能按医嘱适当的运动,我会在晚上跑到球场打球或是去夜跑,说实话那是我一天里感觉得最舒服的时候,不会被阳光灼伤,也不会被高温折磨,虽然到了晚上天气依旧热得像蒸笼,但当我被月光照射到时,我会感觉到非常舒服,那感觉就像普通人在春天时站在温暖的阳光下一样,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喜欢上月亮,总喜欢往月光下跑,还不喜欢附近有其他光源出现,所以我会跑到较为偏僻,同时又能接触到月光的地方待着,即使什么都不做,干坐着我也能在月光下待好几个小时。

    很快就到了冬天,阳光也比夏天的温和了许多,按道理来说出现在我身上的症状应该会有所减轻,然而我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当时我特意挑了一个阴天尝试着走到宿舍外,但我一踏出门口马上就像被浇了一盆沸水,我大声的惨叫着回到室内,其他人都以为我在跟他们开玩笑,一个个的都在嘲笑我太夸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开玩笑,不过我没去跟他们辩解,当时我没那个心情,因为我看到自己身上出现了许多像鱼鳞一样的伤口,伤口上的皮肤就像雪花一样一点点剥落,同时在这些伤口里还有一些黑色黏液在慢慢地渗出。

    在那之后我发现自己身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黑点,刚开始的时候还只在后背少量出现,看起来就跟刚长出来的黑痣类似,但要大的多也软的多,没过多久黑点就长成黑斑,出现的地方也不再局限于后背上,它们会出现在手上,脚上,甚至会出现在我的脸上,因此我的身体也就变得像根熟透的香蕉到处都是斑斑点点。

    斑点一天天变大,我几乎每天都会检查斑点的大小,每天我都会看到斑点变得更大,一个冬天还没完我身上的斑点就已经长成一片片黑块,我的舍友开始怀疑这是某种传染病,他们觉得我肯定接触过同样长着黑块的人被传染了,都有意无意的疏远我,害怕我会传染给他们,还有几个害怕得跑去要求换一家宿舍,而我除了跟他们说:这要是真的是传染病,你们早就中招了。以外什么也辩解不了,毕竟我连长在我身上的黑块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它们突然出现,然后像发疯一样在我身上疯长。

    不过他们倒提醒了我,当时我想起了在夏天时遇到的那个怪人,他的脸上也长着黑块,而且比我的更大,于是我开始四处找他,在学校里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到了傍晚我还会在实验楼一楼蹲他,等着他再次出现,然而他却像人间蒸发似得直到假期都没再出现过,等到过完年,我身上的黑块都已经连成片了,看起来就像世界地图上的陆地和岛屿,看到这些黑块我的家人也束手无策,我奶奶甚至找来了神棍和只会说的赤脚医生,至于结果,可想而知。

    那个假期是我这么久以来最期待回到学校的假期,我每天都会拿出日历一天天的数日期,只想快点回到学校,去找到那个同样长在黑块的怪人,等到学校一开放,我就连忙赶了过去,继续在学校里找那个怪人,眼看大半个学期都快要结束了还没找到他,我都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可就在我马上就要放弃时,我又遇到了他,他还是穿着一件大风衣戴着兜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依旧拿着一把没有雨滴的雨伞。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匆忙吃完饭后就又跑到实验楼等着,我在实验楼的门口树下的石椅上坐着等了很久,突然我听到在实验楼里传来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我很清楚到了晚上实验楼就会被清场,不会有人留在里面,所以我马上就从石椅上站了起来,当时我有预感只要找到那些落下的书就能找到我要找的人,事实也和我预感的一样,他正蹲着捡地上的书。

    但他给我的感觉却和上次看到他时完全不一样,他看起胖了许多,背影就像一个大水缸,而且那股难闻的气味也比我上次看到他时要浓烈得多,老实说我当时隔着很远就能闻到那股气味,还差点就要吐在走廊上,但很快呕吐感就被害怕冲淡,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相反我开始害怕他,或许是本能使然,也可能是我的预感开始发挥作用,在提醒着我,让我马上掉头离开,如果是从前,在我还没长出黑块之前,我绝对会马上离开,但那时我选择违背本能主动去和他打招呼。

    突然一阵奇怪的响声在温杰耳朵边一闪而过,那声音听起来就跟梦里听到的一样,也跟角落里乱窜的老鼠发出的响声一样,然而他只把这响声当成幻听,看了一眼实验室的门,确定门锁依旧反锁着,他又继续翻到下一页。

    我慢慢的走向那个人,脚步轻的像只猫,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因为我在害怕吧,想在被他发现之前给自己留有逃跑的时间,也可能是我不想让他发现我后马上逃走,事实证明我当时的做法是正确的,在我走到他身边确定没有危险并向他问好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走,连刚捡起来的书都被他扔到了地上,我忘了我当时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不再逃跑,不过我记得他在听完我的话后立马就变得非常友善起来。

    刚开始时他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直到听完我的来意和经历,他才匆忙地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然后带着我走上一条被锁着的楼梯,说真的我以前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条楼梯,也不知道在楼梯上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实验室,我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他向我介绍的是这楼梯从实验楼还在设计图纸上时就已经出现了,一直以来都被当成仓库供校工使用,不对学生和教职工开放,所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他也是在无意中得知有这么一个地方,后来通过申请才在这里拿到一个空房间用来当仓库,之后他又把仓库改造成现在的实验室。

    他的友善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十分友善的告诉我,他叫李中树,是学校的教授,还热情的向我介绍起实验室里的东西,就连一目了然的沙发和书架他都要仔细介绍一次,显然他当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跟人交流过,说起话来都显得有点笨拙,同时也显得异常兴奋,就跟小孩交到新朋友一样,当然我更关心的还是长在我身上的黑块究竟是什么,就在我把问题问完,他一改刚刚兴奋的心情,开始当着我的面脱衣服,是的,他当着我的面脱下穿在外面的风衣,脸上也露出严肃的神情,几乎和他脱下风衣的同一时间,我惊叫了起来,双脚瘫软的坐到了地上,心里只想着要逃跑。

    我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只要看到男人身体就会面红耳赤发出叫声的小女孩,而且我压根就没看到他的身体,和我的名字一样,我是男的,我胆子一点也不小,相反我的胆子比普通男生的还要大,心理承受能力也大的出奇,我能独自躲在被窝里看恐怖片,第二天照样能精神饱满的去上课,在其他男生被吓得嗷嗷叫时,我依旧能若无其事的看着他们,能吓到我的只有他们突然发出的叫声,不过我相信不管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强的人,在看到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东西后都没办法冷静下来,也都会像我一样尖叫着瘫坐在地上。

    那是我到当时为止看过最诡异,也是最让人作呕的东西,我能看到他穿在最里面的黑色衬衫被他臃肿的身体撑的完全变形,能看到衬衫勒出来的勒痕,一节一节的像好几个烧饼垒起来一样,我能看到他的衬衫在缓慢的蠕动,甚至能看到有不少细小的触手从衬衫纽扣之间的缝隙里挤出来,它们看起来就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在空气里蠕动,向着窗外伸去的同时还分泌着一些让人作呕的黑色黏液。

    他向我伸手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并表示他不会伤害我,希望我能放轻松不要害怕,然而我不觉得在看过他的身体后,又看到他那双手还能放轻松,可以想象当一个长着触手的人向自己伸出一只黝黑又瘦削的手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而且那只手不是那种类似于老人的手,而是一只看起来像用地上枯树枝拼接而成的手,手上的皮肤也不是那种失去弹性布满皱纹状态,而是类似于禽类爪子那样的皮肤。

    即使到了现在我在看到他的手时也会心头一凉,并不是说我的适应力有多低,而是他那双手的变化速度大大超过了我的适应速度,他的手指越长越长,到现在为止已经长得跟腐烂发黑的枯木一样,都眼睛不用说是像了,他的手指节扭曲肿胀就跟球状茎一个样,至于指甲,又长又尖锐,几乎可以说是某种长着五个指头的禽类爪子,每当他活动双手时都会像机械活动似的发出咔咔声,更让我胆寒的是他的握力,他曾经只因为太过于激动就轻松将一个鼠标捏成碎片,是只是一激动稍微用了一点力。

    他告诉我,所有事情的开端都要从他一次野采开始说起,他表示在那次野采他带回了一种奇怪的昆虫,刚开始时他认为自己发现了新物种完全沉浸在兴奋里,并且陷入了某种近似病态的状态,没日没夜都全身心地扑在研究新发现的物种上,所以他也比我更晚发现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