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垮垮站着的一堆人群忽然哄笑起来,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话,有人用家乡话问她:“小野刚才是不是打飘了哦?”
还有个伯伯给她爸递烟,一边用男人间开粗鲁玩笑的架势拍了一把朴父的肩膀,叼着烟含糊地说:“老朴,你的女儿真是越来越话少了,小时候那么活泼……”
立即有人跟着附和:“还是小的好啦,小时候多好……”
一大群亲戚吵吵嚷嚷地看过来,十几道视线都往自己身上扫,甚至爸妈也笑吟吟的,像同样的皮囊下换了两个人。靠厚脸皮应付过十几年长辈的朴青野,此刻觉得浑身上下都尴尬得快要奓毛,勉强扯了扯嘴角:“……啊,伯伯说得对,我小时候确实皮点。”
大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这句话逗乐了,伸手咔嚓按起来打火机,说话的时候,香烟在嘴角一动一动:“小野,你最近开不开心啊?”
开心?
我应该为了什么而开心?在奶奶墓前看着一堆大人扯闲话,是值得高兴的经历吗?
……还是说,面前这个叼着烟一脸享受的中年男人,知道什么别的事情?
朴父立即用手肘顶了一下自己的兄弟,说:“跟小孩子开什么玩笑。”
大伯咧嘴,低头把朴父手里夹着的烟也点上。
……一定有什么发生了,而我或许是在场的人里面,唯一对此完全不了解的。
朴青野迎着长辈们的目光,心里那种从昨天开始就忐忑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所有人又合谋把她蒙在鼓里——这样被欺骗般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但最终,她只是动了动喉咙,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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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坟的仪式结束以后,大人们约了小镇里唯一的一家饭店喝酒,充其量作为笼络感情的一种方式。男性长辈居多的场合通常烟雾缭绕,整个包厢都是推杯换盏时的笑声和响亮交谈的声音,小辈永远局促又多余。朴青野不太喜欢待在这种地方,找了个理由溜出饭店,在被下午阳光晒得滚烫的小马路上晃荡。
这次老妈对她的离席也格外宽容,听见她说自己想先走,竟然也没发火,只是淡淡地瞥过来一眼,叮嘱:
“晚上还是回你表姑家,记得一个人别待太晚。”
甚至说得上有那么点母性光辉的模样。
离谱。
独自往阴影处的平房中间走时,朴青野在心里暗自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