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外面做核酸检测的人陆续回来,都说城北一小区又发现了感染者,可能晚上要封城,这让沙发上的三个人顿时绷紧了神经,晓天说:“走,大哥,地方我都订好了,先喝了今天这顿酒,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章光华道:“不喝了,喝了没法开车回去。万一真封了城,我就出不去了。我回金松湖去,那儿人少安全!”晓天极力挽留:“那怎么行?大哥,今天专门请你过来喝酒的,晚点儿我给你叫个代驾!”章光华打着哈哈道:“算了,兄弟,这跨城代驾贵得要死,现在这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何必浪费那个钱!我坐会儿就走。”雨燕看了一眼晓天道:“钱总,章总,我去忙了,你们兄弟俩好说悄悄话!”晓天顿时心领神会,随后雨燕走进办公室喊道:“蒲羽,通知全部门十分钟后开会,讨论疫情加剧后的营销策略。”
全员核酸过后,洪安的新冠确诊人数上升到了五个。当晚,防疫办再次发出消息:从明天凌晨起,封城三天!所有餐馆、茶楼等营业性场所(药店、超市等民生供给场所除外)全部暂停营业!接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雨燕和梁雪约着出去采购些生活用品,平时她们都吃总包食堂,家里一点儿吃的都没有。两人开车出去,找了家超市,原本十点关门的超市,现在却还是灯火通明,收银台前人们戴着口罩排着长队结账,再到里面一看,所有货架几乎都空了一半,卖粮油肉菜的柜台啥也不剩。这样的恐慌状态,跟三年前疫情刚爆发的那个春节差不多。最后,雨燕和梁雪只得匆匆买了一把挂面、几个鸡蛋和两袋速冻饺子作罢。
深夜十二点的成川街头,方舟从城南动车站接到一位男乘客,这人拖着疲倦的身体,把箱子和背包放进后备箱,又打着呵欠提着两个袋子坐上后座,方舟跟他核对了电话尾号之后,便道:“先生,请您确认一下目的地,我们马上出发。”那人揉了揉眼睛说:“我去北绕城外的龙华路。”“好的,导航显示大约需要三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说话间,车子已朝着南绕城入口方向而去。男子坐了几分钟,似乎清醒了些,便跟方舟攀谈起来:“兄弟,你们跑夜车的是不是比跑白天的挣钱多啊?”“我跑的是白天。这个怎么说呢?得看你怎么跑!”“哦,跑白天,现在还没收车?”“跑完您这最后一单就回去了。”“那你这一天要跑多少个小时?能挣多少?”“我早上六点半出门,单少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停下休息一会儿,一天大概十五个小时吧,顶多挣四五百。疫情当下加上年龄又大了,找不到工作,只能混口饭吃。”方舟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客人,穿着休闲西装,一看就是商务人士,便问:“大哥这是在哪儿发大财呀?您也忙到这么晚!”“我刚从上海回来,去那边签了个合同,回来的机票买不到,动车等了几天才抢到票。上海疫情说来就来,我去的时候还还没怎么听说,这一周多时间确诊人数就快上万了,前几天我得了重感冒,错以为被新冠感染了,怕被拉去隔离,当时票也买不到,住在酒店里那个焦心啊,生怕回不来了。那几天吃也没吃好,睡也不敢睡,身边也没人照顾,结果几次做核酸又都是阴性,最后才知道是感冒。这疫情真是把人整怕了。”男子就跟倒苦水似的,说起来滔滔不绝。“是啊,这都第三年了,早该消停了。没想到一开春,反倒更严重了,再这样下去日子可怎么过?!”两人一路从疫情谈到失业,再谈到房地产,设计院,男子道:“我早年就是从华川设计院出来的,现在自己出来做市政安装。”“哎呀,我也在华川设计院待过两年,是做安装设计的,可惜年龄一过三十五岁就被……”至此,两人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当车辆到达目的地时,两人的谈话还意犹未尽,男子提起两个袋子下车,方舟也提醒道:“大哥,请把随身行李拿好,千万别落在车上。”随后又下车去打开后备箱,帮男子拿出箱子和背包,男子连连道谢,突然他一声惊呼:“我电脑包呢?”方舟连忙去后座帮他寻找,可找遍了后座和后备箱,也没有电脑包的影子。方舟道:“大哥,你的电脑包肯定没带上车,会不会在车站弄掉了?”男子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哎呀,电脑掉了倒没啥,但我好不容易签到手的合同啊,折腾了我几个月,一千五百万我怎么能弄丢呢……会掉到哪里去了?到底我提没提下车?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找!可能掉在南站里了。”方舟连忙说:“走,哥,上车,我陪你去找!”说完就抢过男子手里的箱子和背包,往后备箱里塞。方舟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往南站赶,男子抱歉地说:“兄弟,这多不好意思,耽误你回家睡觉了。”“没事,没事,您这合同多重要啊,我陪你找找,多个人多双眼睛。”两人到了南站,顺着出站通道一路往回找,可这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了,哪还有电脑包的影子,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最终什么也没有找到,方舟问:“大哥,你好好回忆回忆,大概会是在那个环节弄掉的。”男子使劲拍了两下脑门道:“哎呀,重感冒过后,我这几天都是晕晕乎乎的,我也记不起来到底是掉火车上了,还是在动车站里丢了被人捡走了……”“没事,大哥,兴许在车上,我帮你打12306问问。如果是掉车站了,可以申请调监控,看是谁把你包捡走了!”12306客服问询了乘车信息和包里的东西,回复说:“杨先生,我们会在24小时内回复您。”之后方舟又陪着男子一路找到铁路派出所,帮着查看监控,却也一无所获。
从铁路派出所出来时,已经凌晨三点多,男子失望不已,拍着大腿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回去怎么跟我的合伙人交代?!”方舟想了想道:“杨哥,看等到白天,客服回复能否找到,既然出站监控里没有,那基本就在你坐的位置上了。还有个可能,在你下车前,你的包也可能被小偷顺走了,被带到其他车厢或角落。咱们还得找找动车上的警察,调取车上的监控看看……”“哦,对,对。”男子如梦初醒:“我在车上中途是睡过觉,被人拿走了也可能。”最后,方舟又再次拨打12306,说明情况,对方说得找成川乘警队,这一路辗转打电话终于找到乘警,对方同意调取监控侦查,但却也说:不一定能够能找到。没办法,最后只能回去等消息了。方舟又把这男子送回北绕城,下车前男子塞给方舟一百块钱说是油费,方舟愣是不要,只说:“别了,杨哥,这一趟你损失这么大,我还怎么好收这点儿油钱?你留个电话,我也再想办法帮你找找。”方舟到家时,天都快亮了。
案场关门停售之后,雨燕只能窝在宿舍里。恰巧接到殷智明电话,说张董近期要来项目检查工作,得准备汇报方案,雨燕灵机一动,把头天部门开会讨论的成果当即作了简要汇报,殷智明居然也同意了。于是,覃雨燕开始了一边吃速冻饺子,一边做方案的居家隔离生活。钱晓天同样是居家隔离,可顿顿有老母亲做的大鱼大肉,吃了就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看电视,那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员工群里住公司宿舍的都晒出饺子、面条之类的,唯独钱晓天晒出的是让人流口水的大餐,只招来其他员工的一片妒忌之声。覃雨燕看了群里的闹腾,又看看自己碗里的饺子,只淡淡一笑,立即给钱晓天发去一条微信:别忘了大事!晓天秒回:正在筹谋之中。晓天躺在沙发上,点开华安的微信:华大小姐,今天洪安疫情封城了。
华安:封城?怎么突然这么严重,确诊了多少人?
晓天:五个。
华安:五个也值得封城?我们所在的城市,这个月都确诊一万多人了,也没见封城。这边果然把人命看得轻!
晓天:那是,中华泱泱大国,民生关怀岂是那些资本主义小国能比的?!
华安:凡尔赛。
晓天:你不也是这里的一份子?我一直都当你去那边出差了(抱抱的微信表情)
沉默许久,华安:这差出得确实太久了,我都想家了……
晓天一骨碌从沙发坐起来,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打出了一行字:林董肯定也想家了……尤其这场风波之后。
华安:他啊,曾以为把家搬到了这里,如今又人去楼空,终究是一场梦罢了。
晓天:梦终究是要醒的,但愿你是叫醒他的那个人。
华安:我?我自己也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晓天:不怪你,曾经我们多少卓信人都掉进了这场梦里。但最后,梦成了局,我们成了棋子……
华安:我以为我是他的朱砂痣,才发现他在国内还有白月光。我不想当棋子了,但也做不到去叫醒他。
晓天:华大小姐,你还是我心里那个正义勇敢的女神!我想做打翻棋盘的人,但鞭长莫及,需要你的帮助。
华安:我可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