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大概在家里的威望很高,那女人见他瞪眼了,也不敢再闹,缩着脑袋退到了傻男人身边,傻男人摸了摸她的头,还是憨憨傻傻地说:“嘿嘿,让你不听话,挨骂了吧?嘿嘿,让你不听话。”
我师父灭了烟锅,走到男人面前,问他:“大强子不记得我了吧,也是,你出生的时候啊,我还抱过你一次,从那以后咱俩就没再见过面。”
当时我师父背对着王大富,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几张一百块的大钞塞给那个哑女人,女人朝王大富那边偷瞄了一眼,又很麻利地收了钱,装进了口袋里,之后就冲着我师父笑了笑。
她明明是个很市侩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容里却又透着一种很干净的淳朴。
在女人收钱的时候,傻男人就一直冲我师父傻乐,好像看到我师父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之后,我们就被王大富邀请着,一起坐在了餐桌前,期初,王大富还和我师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家常,可到后来,整张桌子上的人却都不说话了,这其中也包括我和梁厚载。
沉默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当一群人一起沉默的时候,小时候经历过的所有不好的事都慢慢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感觉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钟都特别地难熬。
晚饭很简单,一盘青菜,一盘咸菜,然后就是一人一小碗稠稠的米粥,王大富的儿子儿媳没和我们一起吃,哑女人端上了饭就匆匆走了,她走得时候,我留意到她拿走了王大富所有的卷烟。
这件事王大富也看到了,可他也就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吃过饭,王大富帮我们收拾了一间屋子,我们人多,一张床睡不开,王大富又在屋子里帮我们打好了地铺,之后还很歉意地说家里就这么大点地,让我们将就一下。
之后王大富就回了自己那间屋子,熄灯睡下了,那天晚上,王大富的傻儿子和他那个哑巴儿媳都没回来,应该是到同村的人家借宿去了。
床上透着一股很重的潮气,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见我师父也睁着眼似乎在想什么事,我闲得难受,就跟我师父说话。
本来吧,我最想问的是,二龙湾过去出过什么事,可我师父摆明了不想告诉我,他想告诉我的话,我不用问他他自己就说了。
于是我就想办法饶他的话,一上来我就说:“王爷爷家挺可怜的哈?”
我师父正在想事,冷不丁被我打断了,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笑说:“算不上可怜,这都是过去欠下的债,该还的,总归是要还的。唉,他们当年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我又做出一副愤愤的样子,说:“我看王爷爷的儿媳妇不像个好人啊,又市侩又不孝顺,今天她临走的时候,把王爷爷的烟全都偷走了。”
我师父白我一眼:“你怎么就看出人不孝顺了?王大富是肺癌,烟是绝不能抽的,她把烟拿走……也是为了王大富好。不过说起这女人,市侩确实是有一点,可你……注意到她和王大强的身材没有?王大强一个傻子被她养得白白胖胖,说明……这个女人,应该是很知道疼人的。”
我师父说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一番话说下来,中间要中断好几次。
我就问我师父:“师父,你在想啥?”
师父摸着自己的下巴,边想边说:“我在想,你师伯现在,指不定已经下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