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们惊异的是,还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这可是稀罕物,只可惜他们村还来不及通电,不过快了,听说明年就可以接上了,公社已经在计划这件事。否则,他们现在已能看上电视了。
一连几天,人们都沉浸在喜悦中,比哪家娶了新媳妇还要兴奋。
高兴在所难免,可农村人的活路,还是跟土地打交道。新鲜感过了,还是要尽早回归生活轨迹。
临近冬天的回春季节,树木和小草都有些复苏迹象,有的甚至开出了花朵。这时候的农人们,反倒无所事事起来,这是一个难得的清闲季节。
当然,勤劳的农民不会因此而圪蹴在家里享清福。
“包干到户”了,对于一辈子依靠土地生活的农民而言,任何时候,心思都是围绕土地展开去,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维护土地,就是维护人类赖以生存的生命线。何况现在土地下户,不再是集体的了。
农民们有很多维护土地的办法,譬如,办冬地,在大雪来临前先深耕一遍,等待一场雪水的浇灌,把翻耕出来的凝固的土块融化成细致柔软的砂土,利于种子的萌芽和生长;垒地坎,将地界线的土块垒高,防止夏天山洪爆发,泥土流失,有条件的,甚至会搬来石头加固;挖土塄坎,将上面的杂草根须清除,来年,不会妨碍庄稼生长……,当然,类似的方法很多很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
现在来说说沤粪。以前的集体粪池作废了,现在,分到土地的农人们,需要在自家土地的塄坎边角重新挖粪池,根据地块大小而定,刚刚好最为合适。
分工也很明确,以一个家庭为单位,粪池挖好了,负责放牧的老汉拾粪,跟在驴子、和耕牛屁股后面,一旦它们拉下粪便,急忙地拾掇到箩筐里。荒地里,漫山遍野都是吃草的牛羊。也可以到荒地里去捡拾粪便。箩筐拾满,担回来,倒进自家粪池。年轻人,负责从自家茅厕往粪池运输粪便,以及从大马河川道里往粪池担水,预备来年春种的时候用肥方便。
农民珍爱土地的情感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这段时间,本来按部就班的生活无有什么波澜,却在放牧老汉们身上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们去捡拾粪便,捡到了外村的地盘上。想想,庄稼人的根本,谁不把粪便视为珍宝,驴粪,牛粪,羊粪,狗粪,甚至是猫粪,只要能凑一份子,都往箩筐里捡拾。可是一旦捡拾到了外村的地界,人家不干了,事情反映到公社,这让高家村书记高明楼很难做人。
本来,高家村比别的村子早分地到户,就已经让外村的很多村民眼红嫉妒,现在,高家村人又到他们地盘上去争抢牲畜粪蛋,他们哪咽不下这口气,即使自己不捡拾,也不让别人捡拾。现在,人赃俱获,越发地得理不让人,一定要高家村人把以前捡拾他们的粪便运回来还给他们,找茬的意图明显,也就不怕把事情往大了闹去。当然,主要的矛头不可避免的指向高家村书记高明楼。
都说众怒难犯,外村农民的意图很明显,高家村书记要带领自己村提前发家致富,明显就是压别村一头,且不说他们成功与否,源头上就不该让他们狂过头。枪打出林鸟,他们不将这样的难题找上他们的书记还等什么?
现在,高家村人的越界行为,让外村人捏住把柄,于是就得理不饶人,一定要公社给他们个说法。
高家村人捅下的这个篓子责任全在他高明楼,连赵书记也帮不了他。本来,高家村分地到户的大胆做法,并非是在政策规定范围内的亦步亦趋,原则上就不合规。是赵书记体谅高明楼,愿意以他们做为试点,如果能达到预期的收入,农民们也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把日子过红火,还能为国家建设尽一份力,这也是一件善终的事。可是现在,才刚开了个头,就出现这样的事。难肠哩!
赵书记也是焦头烂额。一边,不能打消高家村人的积极性;一边,要安抚外村村民,怎样把这件事情美满化解,平息下去,他实在理不清头绪,还要防止农民与农民之间一个意外,引发战争。现在,就连杀伐果断的赵书记似乎也是爱莫能助了。
但是,迫在眉睫的事,不留给他思考的余地,容不得他有丝毫犹豫。他马上打了派出所电话,安排出警,一定要及时把事件压制下来。如果闹大,不仅丢的是他的乌纱帽,后续的很多政策也难以推行下去,也就前功尽弃了。
在安排出警以后,他及时召集事件中几个村的书记开了临时会议,看要怎么来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既要拿出一个稳妥方案,以免把事态扩大化,还要化解村民仇怨,不因此次事件埋下导火索,在以后的生产生活中,激化矛盾。
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高家村已经分地到户,且大部分农民粪池的粪便已经准备充足,也不用到县城公厕去拉茅粪,高家村人把这个指标让出来,补偿给别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