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自顾吃得开心,苏青却已经低下了头,眼圈已经微微泛红。
一曲唱罢,瞽目琴师双手在琴弦上一按,琴音顿敛。那小僮托出一张盘子,走了下来,转了一圈讨要钱财。一众客人神色黯然,唉声叹气,有人摸出两三文钱放入木盘,一圈下来,不过寥寥十几文而已。
小僮托着盘子来到云沐尘身前,刚要开口讨钱,却见旁边的苏青摸出一锭大银,端端正正的摆在木盘上。
这银锭份量看来不轻,压得木盘往下一沉,怕不下一二十两之多?那小僮吓了一跳,急忙打躬作揖道:“太多了,太多了,请客人收回,随意赏赐些散碎铜子即可。”
苏青摇头道:“我既然已经赏给了你,怎么有收回的道理?”
二人说话间,那瞽目琴师颤颤巍巍的走到一旁,伸手在木盘里摸了摸,轻叹道:“贵客的好意,小老儿心领了。只是我这老不死,加上一个还未成年的孙儿,便是贵客赏赐,只怕保不住钱财,反而招来祸事。”
苏青不由得一愣,云沐尘却叹息一声,点头道:“老人家说得极是!横财难消,反受其害!苏青,这人情世故,你还需要多多历练才是正理。”
他抬起手来,在银锭上伸指一划,切下一小块碎角银子,这才重新放回木盘,又将大半银锭交给苏青,吩咐他收将起来。这一老一少这才笑逐颜开,连连作揖称谢。
一众茶客被老人的脊背挡住,只知这爷孙二人讨要赏钱,没看清茶棚角落发生的事情。不远处却有一个赶着牛车路过的壮汉看在眼里,只是嘿嘿一笑,扬鞭在牛背上拍了一记,缓缓前行,不多时便不见踪影。
见那一老一少千恩万谢的离去,苏青咬着嘴唇,低声道:“我是不是很笨?我父亲其实明明对我讲过财不露白的道理,但是我脑子一热,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便是一心想要对人好,都时时会好心办了坏事?”
云沐尘凝视着他的眼睛,微笑道:“不,其实你本意是好的,只是到底经验欠缺。这也难怪,看你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又有这样一身修为,想必是常年在山上修炼,故而没有什么江湖阅历,倒也是理所当然。”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君子之涉世,於人不可轻为喜怒,喜怒轻,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於物不可重为爱憎,爱憎重,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
苏青默默咀嚼了一下他话语中的深意,抬起头来,点头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往往处事便不尽人意……”
“不急!”云沐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还有时间,还有时间……”语气萧索,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
二人都没了什么兴致,慢慢啜饮着苦茶,看着小狐狸咔嚓咔嚓的把自己的大饼吃完,见云沐尘面前的大饼还没有动过,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一眼见到云沐尘含笑点头,顿时心花怒放,拿过大饼喜滋滋的一口就咬了下去。
眼见日头已经偏西,苏青有样学样,掰下一小块碎银会了帐,问道:“咱们去哪儿?我现在不想回皇极城,不如四处走走看看?”
云沐尘将吃饱喝足的小狐狸重新拎起来,放在肩头坐定,这才摇头笑道,“你还是回去罢,我可不能时时陪着你!”
苏青犹豫半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你去哪,我便陪你去哪,不耽误你办正事!”
云沐尘撇了撇嘴,笑道:“倒是捡了块牛皮糖。我从武毅军出来,身上可是带着路引。看你一身装束,倒像是个逃兵,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麻烦么?”
“哼!”苏青很是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子,从怀里掏出腰牌,示威一般的在云沐尘面前晃了晃,“看清了吗?这可是殿前司龙骧军的令牌!谁是逃兵?我可是有重任在身,巡视边防、体恤民情,偶尔还要出手对付落单的魔兽,比你这穷鬼不知强去哪里,居然还怀疑我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