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租屋的灯光黯淡笼罩,是一种毫无美感的惨白,柯屿穿着睡衣站在这样的灯光下,先是明显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神情一变猛地就要转身——
商陆一把抓住了他。
他拽着他的胳膊,居高临下而慵懒:“你跑什么?”
手里一沓纸被攥紧了又松,柯屿将深呼吸压下,冷冷地说:“放手。”
商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隐隐动怒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好像很紧张,紧张到浑身都不自然紧绷,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这场景像极了烂古偶剧里的桥段,商陆失笑一声,放开了手,戏谑道:“柯老师,你把我稿件拿走了。”
柯屿窘了一下,垂眸,“谁要你的稿子……”眼神停顿,这是——“分镜?”
商陆从他手里接过,倒没想隐瞒,“嗯”了一声。
“你是学电影的?”
商陆的话半真半假:“不算,喜欢。”
“给我看看。”
目光从分镜稿上抬起,商陆意外地看着柯屿:“你看得懂?”
柯屿眼也不眨:“不懂,感兴趣。”
一张一张从头到尾很快扫过,又回到第一页——这一次,他看得慢了许多,只是第一幕的十二幅镜头就看了两分钟。商陆用钢笔作画,笔触豪放不拘小节,但鲜少涂改——他好像在下笔的那一刻,就对自己充满信心。
商陆低咳一声:“只是草稿。”
目光凝在一个大远景构图上,柯屿认出这是城中村那个三叉路口,淡淡道:“机位很漂亮。”
商陆从凌乱的床上摸出手机:“这里有正式的,你要看吗?”
柯屿这才意外地问:“你就睡在床垫上?”
抬眸扫过卧室,一张宽大的乳胶床垫席地而放,靠着窗口光源的地方是书桌椅,上面放着一盏随手买的工作台灯,几套衣服挂在简易衣架上,一目了然的简洁。他明白了过来,商陆跟他一样,并不会在这里久住。
“我认床,”商陆回答,“搬家会带着床垫。”
他在法国时经常跑到乡下写生采风,一住就是几个月,大学时那张床垫跟着他走南闯北,有时候还要漂洋过海。到那些闭塞的乡村庄园里,地陪接人迟到,最后是在稻草堆里先找到那面巨大无比的床,接着才看到搭着二郎腿仰躺着晒太阳的他。毛绒绒的收音话筒固定在半空中,风吹过,他对地陪嘘一声,用法语说:“稍等,请让这阵风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