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弈已在祠堂中跪了半个多时辰,要说与先王后有多深的母子情倒也没有,更多的是遗憾与不甘。他的肩膀为此抗下太多,虽有幸追回许多,可有些失去的却再也找不回来,他的哀恸倒也不假。黍稷梗燃烧起来的烟熏红了他的眼睛,他的脆弱从不示人,她倒是会替他找面子。
“孤想着,让你来祭母或许会令你为难。既然并非真正的儿媳,索性就不与你提了。”
“那王上觉得,臣妾现在不该来么。”燕妫愣了一愣,这一层考虑她却遗漏了,“王上认为不该用假的来欺骗祖宗考妣,但是……外人难免不多嘴猜测为何家祭少了王后。”
歧王轻轻摇首,嗓音淡淡应道:“没有怪你的意思,既然来了,就跪会儿再走吧。”
燕妫便与他一同跪在蒲团上,心头因他的话陷入困惑。她这一趟到底来对了么?渐渐的,还是觉得自己来对了。歧王气色不好,想是因祭日今早不曾用膳,又穿得这般单薄,外头的雨早就凉了天地,他定是很冷。
她遂解开披风,搭在他肩头。
闻人弈推开:“不必。”
“穿上,身体重要。问政殿不知送来多少折子等着王上批,若是着了风寒又该积压了。”
歧王也就放下手,终于抬起头看向燕妫。除了眼眶泛红,他将哀思藏得很好,脸上寻不见多余的颓态。见她披风下穿得也不算厚实,闻人弈又摇摇头,将披风扯下还给她。
燕妫不要:“外头风大时穿的,屋里臣妾不觉得冷。”
“你自己穿上,女人家冻不得。”
“男人就冻得?”
“孤不怕冷。”
两人推来推去,他执意不肯用她的披风取暖,却在刚把披风扔给她的同时打了个寒噤。燕妫捧着披风把嘴角一勾,挑眉问:“真不怕冷?”
闻人弈:“……”
燕妫索性起身在歧王身后跪下,在他拒绝之前将披风搭在他的背上,两只手臂压在他肩头,将他的脖子圈在臂弯之中,如同从背后将身前的人抱住。
闻人弈大惊:“……这是在祠堂!”
“臣妾只是要王上披上披风。”燕妫没有松手,“是啊,这是在祠堂,先王后看着呢。可她看见的究竟是臣妾无礼的举动,还是自己的儿子终于不必受冻了?臣妾猜想,先王后在天之灵只会希望她蒙受苦难二十载的儿子,此生最起码不受饥寒。”
这披风的温暖令他舒服,她放在肩头的手臂更让他踏实。闻人弈抬起手,想抓住那双垂在他喉结处的柔荑,背后的女人却突然抽身,只留下一件带着她余温的披风在他身上。
燕妫跪得端正:“臣妾话多失礼,这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