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汉至曹魏,天水郡治一直都在冀县(今甘谷县西),西晋时毁于战火,移治上邽(今天水市),城池位于渭水之南,籍水北岸临河,在西晋时扩建了一次,整体呈横式长方形。
这日下午申时,李德元与陆万斛、垣护之、冯晏、沈文伯、钟离辅、郭卓、窦晃、刘芳之等各军主将在城郊籍水南岸二十里的柔凶坞等候迎驾。
柔凶坞也叫桑凶坞,与董城一样是座土堡军城,位于官道西侧的台地缓坡上,周长不到六里,战时可驻军五六千人,原本杂胡肆虐,占据城镇不加修缮,土城风化严重,又经战火,北墙已摇摇欲坠。
刘义符率部抵达时,老远就望见城周竖立起一圈大木脚手架,近万士兵、民壮正在忙碌,有的从周围山坡下挖土运往城墙下堆积,有的上山伐木,一棵棵木料抬回,在城外空地堆得小山也似,似乎正在扩建大修城池。
土城对面的官道旁,有一片破旧的庄院,外墙头望楼上高挑着一面“桑坞驿”的严重掉色破旧幡旗,正门前石阶下,一队队驿卒抬出一桶桶热气腾腾的汤饮、粟米粥以犒军。
听那人声喧哗叫喊的口音,都是梁州各地来的,也混杂有圆润苍凉高亢的秦腔,那多半是侨民士兵,秦陇之地连豪族都不存,没有了当地人,现有的只有俘虏。
君臣礼毕,刘义符立于驿站外台阶上,近看对面土城下劳作的士兵,果真多有胡人,不禁笑着问:“所俘获的胡人有多少,都是什么部族?可还安份?”
这些杂胡都是赫连勃勃为戍边从各地迁来的,渭水两岸共栖居有一万五千余帐,部族有羌、氐、鲜卑、昭武九姓粟特,以及南匈奴别部贺拔、尉迟等部族,成份太过复杂,所幸迁居中原日久,既说胡语,也大多能说关陇秦腔,还能管得下来。”
李德元说罢,又指点着不远处城下民夫,笑道:“那边伐木、运土的都是胡夏兵俘虏,也多是城郊帐落族兵,只要控制了其部落,这些胡人也还能一用。”
那就好……多少还有点人烟,只要不是一片白地,经营起来也就容易一些。”
刘义符微微颌首,与郭叔融等一众随从官员将领进了驿站,里面房舍低矮,廊柱漆色斑驳,看起来一片破败,大堂也很小,上百人坐进去就显得拥挤不堪。
一队军卒进来给众人上茶后退去,刘义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咂巴咂巴嘴,感觉还是南方茶叶的味道,可能是李德元带来的。据说关陇人也饮茶,但却是用茱萸和一种苋草、甘草、枸杞等煎煮,茶味不是那么好喝,南方来的茶叶在北方可是很贵,只比盐价略低一点。
刘义符放下茶盏,李德元便拱手道:“禀陛下!臣率中军进驻上邽后,大营设于城西北,目前以垣护之驻临渭,刘芳之驻长离川河口及冀县废城一带,加紧抢修城防,清理杂胡帐落口数,而渭北的陇城周边尚未拿下,还有不少胡族逃往归附,必须要早日进兵,将秦陇之地安抚。”
甚好!行在至上邽就不再北上,要分遣军民重置郡县,公和可将军功册簿整理一下移交郭长史处,自行择日用兵。对了,陇东扶风郡那边可有军报传递过来?”
已有军情急递,已留安泰驻陈仓,魏像驻美阳善后,高司马与贺愔已定于十月十二北伐安定,我部得落后几天,到十月十五出兵。”
随后,刘义符问起各军作战经过与细节,以及下一步战事的预先安排,李德元所部携带辎重一直在行军,还未经大战,接下来怎么打,刘义符仍打算做甩手掌柜,他只管接收郡县再加以厘清户数,以尽快建立军屯,播种冬小麦的季节已经到了,天水渭河两岸荒地成片,却缺少农耕人口,这些农事还得赶紧,从而减少来年的边军开支。
与众将在桑坞驿休歇了半个多时辰,再起行渡过籍水浮桥,从上邽大西门进城,西大街两侧皆是值守警戒的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眼望不到头。街边房舍鳞次栉比,与西北各地城镇一样普遍低矮,少见有高楼的,偶见店肆中有人出入,也尽是高鼻深目的胡商,偌大的城内竟没有了汉人。
刘义符沿街打量,只觉心头沉重,这地方要经营起来,没有数年之功难见成效。城中心一块原是秦汉旧城,酒肆与各种皮货店渐多,中军行辕设在旧城西,占地颇大,而行在设于旧城东,那原是赫连助兴的公府,大体还保存完好。
匈奴人也以汉祚自居,上层贵族多崇汉礼,是以府内建筑并没什么胡人风格,庐帐与家具用品也被李德元派人更换过,刘穆、陈裨等侍从先入住,已将内外布置,刘义符当晚直接入住后宅,前堂及厢房给郭叔融、杜令琛、刘旷之等近臣办公,随行的官员将分派往郡县上任,在这里住不了几天。
正堂倒是够大,次日一早,刘义符召见诸将议事,先汇报军务、军功,这没什么好说得,只待军需齐备就可以出兵。再接见纳降的杂胡酋帅,一共有二十多位,也就是上交名册与栖居牧场,这些人之后是要纳入郡县,与军属屯户混居一并治理,还可挑一些归属牧监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