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亭驿是一座破旧的边荒小驿,原有的小吏与驿卒都还在,驿令是安泰近来从陈仓征辟豪族子弟调来的,刘义符过境这里事先有了准备,尽管房舍劣土墙泥皮斑驳,廊柱门窗原来的红漆呈现一种乌黑色,但内外洒扫得很干净,供人马休歇的热汤饮水也齐备。
驿舍内正堂上,刘义符居中而坐,席开泰很快被带了上来,此人年约四十来岁,身材魁伟,面像粗犷,颌蓄短须,膀大腰圆,浑身充满一种武夫力量感,刘义符不由心下赞叹:好一个壮士。
“某家安定郡席开泰拜见陛下,拜见诸公”席开泰躬身抱拳,礼数还算周到,但声音洪亮,嗓门有点大。
刘义符伸手虚抬,语声平淡道:“你既出身安定郡,与安定席氏应是同族吧”
“正是席某原是后秦军将,历任平原郡功曹,略阳郡尉,后逢安定天水一带失陷于胡夏,作战时与夏将结仇,不得不率军民遁藏于陇山,而寨主陈远琪年方二十余岁,文武兼通,才德过人,则是后来从扶风郡逃亡过来的。”
刘义符微微颌首,转头看向郭叔融,后者会意,颇为欣赏地微笑道:“原本席将军也曾入仕,有为官经历,这再好不过。如今陇西各地收复,正需要一些熟悉本地民情的人治理地方,你们的寨主遣你来投,真是深明大义,数万人口安置一事,明日再详谈。”
因天色已晚,刘义符只在驿中停留片刻便继续赶路,前行数里,就望见山谷中一道条石为基,劣土为墙的关城耸立,两边的城墙连接山坡,只是风化严重,城垛和城楼破旧不堪。
刘穆率侍卫先入城,新近派驻此地的旅帅闻讯,率官兵迎众人进城住进营房内,晚膳之后,刘义符召来郭叔融商量,决定派人行文知会天水郡守垣护之,前往陇山白刀沟招抚流民迁置。
席开泰带来的军士,挑选其中一些愿意随驾的勇武青壮补入隆中营,辟席开泰为天水郡尉,辟陈远琪为天水郡丞,待边郡稳定再行大用。
事毕,郭叔融正要告退,却有陈仓方向传过来军报,贺愔大败呼衍跋攻取鹑觚,高道谨于胡空谷大破赫连地代于后,二者沿马莲水北上攻取了赵兴郡,赫连地代于与呼衍跋退守襄乐郡数日后,逃往长城郡,但赵兴郡北部的彭阳郡马岭水、泥水河谷还居住有许多羌胡,高道谨还需要做一些扫尾的小规模战斗。
至此,刘义符的首次北伐已进入尾声,接下来的善后诸事还非常繁琐,要重新整拢人口定居,并划定郡县设置军府,按刘义符的想法是将这些新收复之地设为一个都督府,但郭叔融却不太赞成,认为应将安定、赵兴郡一带,与天水、扶风、仇池之地各设一都督府,便于尽快理顺秩序,恢复民生。
刘义符略一思索便同意了,接下来就是军将僚属官员人选,待到陈仓看有多少当地豪士人可以征用,缺员的还要从汉中调来。
三日后的下午申时,刘义符赶到陈仓时,城郊有游骑巡视,但因战事还没结束,仍显得有点冷清,城南的渭河上还有小船队在来回摆渡,转运军需物资,由此走汧水北岸至阴密,调往新平郡。
安泰接报带着一群官员出迎,刘义符抬眼一扫就发现其中有许多生面孔,他已听说安泰与魏像招揽了许多豪族子弟充实郡府,有些甚至是原班官僚,从战事结束到来年开春,都只能进行军管,征辟的士人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熟翻郡县事务。
众人寒喧一番,进南城郡府大堂,刘义符先听取各地军报与后勤调运,据安泰禀奏,现在粮草转运越来越慢,有时侯隔四五天才能到一批,且数量也日渐减少,并当堂呈上改走陈仓道发过来的荆州奏报。
刘义符打开一看,吉翰与徐豁言辞恳切地催促早日还师,南方各州已经没有更多存粮发运,另外谈了一些内政与建康朝廷的事,便转与郭叔融酌情批复。
自刘义符从天水启程东巡扶风,其实西路粮道便开始逐步撤消,只剩陈仓道与褒斜道还在转运,褒斜道近一点路难走,陈仓道弯弯绕绕的太远,沿途押运粮草的士兵消耗极大,不过比起祁山道还是好多了。
次日开始,刘义符与郭叔融每天接见本地士人,以及随运粮队北上的南秦州侨族官员,以待组建都督府分往郡县为官,而军政建制,也要尽快议定人选。
区划议定后,刘义符打算以李德元为泾州都督,移治新平郡漆县;以王景度为秦州都督,即日从骆谷城北上移治陈仓,魏像仍驻美阳,安泰与贺愔、长离川的郭卓等将领待善后回都。
数日后,安定传来李德元的快报,言称已与赫连安路于达成约定,纵其撤归并随之接收平原、陇东、高平镇一带,这事刘义符略一思量也能理解,能顺势而为,不战而屈人之兵,零伤亡收复高平已相当难得,如果真打的话,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尤其十几万军民,粮草快接济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