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骥黄昏时候走的,晚上照例要去主院陪家人用饭,往常他吃了晚饭便回郡主府陪婧儿了,今日却去了他在国公府的书房,坐了许久,坐到月上柳梢头,觉着她已经睡了,才轻手轻脚地回房。
汀华院的主卧里已熄了灯,只剩玄关处一盏小灯,那是婧儿特意为他留的吧,以前宛娘在世时也是这样,他若回来的晚了,她熬不住了,便先熄了大部分的灯,只留玄关处一盏小灯,怕他进来看不到。可婧儿是觉很轻的人,睡觉时必要将灯火全熄了,一片漆黑之中才睡得着,但她又胆小,太黑了害怕,因此每晚都有丫鬟帮她守夜,嫁了她之后,便不必让人守着了,有他陪着还怕什么。
今夜他回来的晚,不知她睡着了没有。
姜骥轻手轻脚进去,轻轻撩起珠帘,看到婧儿已经躺下了,她肚子大了,平躺着睡难受,只能侧卧着,脸朝着门口的方向,是在盼他回来么?婧儿睡觉时喜欢脸朝着床里,说是怕门外有东西来抓她,是在宫里住的不踏实吧,才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姜骥想去床前看看他,刚迈过珠帘处脚下便绊住了什么东西,他步子走的轻浅,脚下被绊住了立刻就停了下来,但是却荡起了一串铃声,在寂静的房内分外刺耳。
果然,婧儿眉头轻簇幽幽转醒,姜骥暗恼,往脚下看,见两边栓珠帘的柱子上扯了一条细线,线上挂了一串金铃铛,他轻轻一碰,便叮当作响,把熟睡的妻子吵醒了。
这是哪个下人干的好事!
婧儿强驱了睡意,见姜骥站在珠帘处手足无措,柔柔喊了他一声,向他伸出了手。
姜骥大步赶到她床前抓住了她的手,“我吵醒你了是不是?不知道哪个没规律的下人,在这儿绑了串铃铛,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扰了你的睡意,你可还能睡着么?”
婧儿偎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是我让人绑的,我想等你回来,支撑不住睡意了,便让人绑了根绳子在床前,你一回来,我便知道了。”
姜骥抱着她轻拍她的肩背,心里一阵懊悔,和她置什么气呢?不管她嫁他的初衷是什么,现在她已然是他的妻子了,还怀了他的孩子,夫妻俩也恩爱,做什么非得追究前事。
“做什么要等我回来?困了就先睡嘛,还特意把自己吵醒,你不难受么?”
“难受啊,可是身上难受怎么比得上心里难受,你不回来,我睡不踏实。”
姜骥心里有些忐忑,“怎么又心里难受了?是不是我没回来,你一个人睡害怕,便让下人给你守着,不怕的。”
“不是怕这个,是我怕你……我有话想和你说,今儿不说,我晚上也睡不踏实的。”
母亲教过她,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有什么事情当时就说清楚,不能拖的,越拖到后头越不敢说不想说,干脆就不说了,然后就别成了双方心里的疙瘩,这样会磨损夫妻情分。
姜骥这时候很紧张,怕婧儿说出他难以接受的话。
“阿骥,你为何要娶我?”
“自然是因为喜欢你,心疼你,知道你在宫里过的苦,想把你接到身边来照顾,跟着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苦。”
他自认为是个有担当的男儿,对父母他孝顺有加,对子女他严慈并济,对妻子他也不心虚,无论是宛娘还是婧儿,他都给了她们足够的温存和爱护,只是宛娘福薄,早早便走了,但宛娘还在时,他在家的日子里对她也很不错,只是那几年国家战事频繁,他常要外出,听说母亲对宛娘有几分苛责,但宛娘自有她的主张,而且她进门不久便生下了定南,看在长孙的面上,母亲也不会对儿媳多加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