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搬家司机,从莲落山回到住处,张月亮便开始勤恳打包行李。
说来也怪,自打她搬离宿舍住到这筒子楼顶的违章搭建小阁楼也已经两年多,忽然要搬走,竟毫无留恋之情。
孔熙然则在在一旁看张月亮爷爷的日记本。
最初她还怀有一些刺探他人隐私的内疚不安,和对长辈的尊敬,但翻看几页后忍不住大失所望哀嚎起来:“就这?”
“怎么?”张月亮手上没停,上次带回来这本日记还是为了防范老魏,谁知道老魏成了自己狼,也就没了理由去看,“这本日记还是上次回老家时带回来的,爷爷没写过鬼怪妖精?”
“一九九九年六月初五,猪肉涨价了,张老五卖的果子有烂的,再不去他摊上买。”孔熙然哭笑不得读着日记里的字句,“月儿考了第一,包饺子,猪肉白菜馅。”
张月亮放下手里的衣服,接过爷爷泛黄的日记本。
爷爷文化水平不高,因手指粗糙不灵活,字写得稀疏且大也称不上好看,着泛黄的车线本说是日记,到不如说是记账流水,除了物价高低和记录随份子人情,便是张月亮,今日给月儿买了个头花很稀罕,明个月儿考了第一学校奖励了铅笔盒。
这对孔熙然没什么用处,但在笔笔账单里,张月亮倒是回忆起年幼时光。
爷爷最初看大儿子头胎是个姑娘,也有些失望,但后来儿子带着儿媳妇出去打工成年也不回来一趟,他便只能同这个孙女相依为命了。
张月亮听话懂事手脚麻利,还很会念书,年年捧着奖状回来,他越养越心疼,只是有时候有些惋惜,这么个有出息的娃,怎么不是个小子,而是个丫头呢。
“……你爷爷也不想想,你要是个男孩,不就被带去城里了,哪能留在老家和他一起。”孔熙然听张月亮怀念过去,没好气地翻眼睛。
“事情不是这样。”张月亮知道孔熙然是觉得自家人重男轻女对自己不公平,但她身在其中体会则与孔熙然不同,“爷爷对我很好,他的观念没办法更改,但他对我的好也是真的。”
孔熙然很想对张月亮家人出言不逊,但对方毕竟又是张月亮的家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无可奈何重重叹气。
“好啦,现在事情都好起来了,我靠老魏和你挣了这么多钱,以后肯定会有更多钱,别愁眉苦脸的。”张月亮盯着日记最后,爷爷说年年剩不下多少钱,怕是留不下给月儿,一时也有些伤感。
“反正下次你那个弟弟再跟你要钱,你可千万不能给了。”孔熙然苦口婆心再叮嘱一遍,看时间不早,打算回家休息,“搬家才下周,不用这么着急收拾吧?”
“我可等不及了。”想到搬家,张月亮心情极好。
这小破房子夏天晒死冬日冻人,因层数高水压小洗澡很不痛快,再说和老魏也未免太没有距离了,像她同孔熙然聊天,老魏蜷在窗边连她神情都能看个一干二净,根本都没办法说点悄悄话。
此时孔熙然要走,老魏也没有要送的意思,只等着张月亮赶紧和朋友聊完他俩吃晚饭。
果然,说要走的孔熙然絮絮叨叨同张月亮在门口拉扯着又说了半天,老魏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有些烦,这个孔熙然怎么老赖在他们这里,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