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旧例,并非王法。”穆昀祈毫不见恼,“宗法从未明示,对谋逆之辈,不可施以极刑!”
“是么?”那人一叩额角:“然若陛下杀我,可须背负手足相残之名,彼时不知外议会如何评论呢?”
迎上那双嚚猾的目光,穆昀祈泰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但问心无愧,何惧外议?”
嗤笑出声,穆寅澈扶案站起:“官家果是与邵表兄一道久了,连言辞口气,也变得这般相像。”
眉心不易察觉一动,穆昀祈语气无变:“你自小与他一处,性情本当相近,却为何,终竟这般大相径庭?”
“大相径庭?”那人失笑:“官家难道已忘了,寒食、七夕之变,皆乃孰人挑起?”
“朕自不会忘——是邵后,与你!”垂眸稍顿,穆昀祈终一叹:“遂而,你与邵后,实不愧为母子,所谓言传身教,不外乎这般罢?”目光微凝,“只我迷惘却是,你母亲一应所为,皆为将你推上皇位,你不图报便罢,为何还要手刃之?”
言落,便见彼者面色一凛,眸中的色调渐转灰暗----果然,此才是戳到其人痛处。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穆昀祈目光上抬,投向墙上的禅境图:“你果真以为,此事瞒得过高士举,瞒得过大多数宫人,也就能瞒得过全天下去?”拂袖背身,口气乍冷:“杀母弑君,甚连怀有身孕的宫人也不放过,汝之所思所为,实令人发指!”
“发指?”沉闷的声响触地而起,伴着戾气的冷笑。
屋门被一股猛力推开,侍卫内臣一涌而入。
回望眼滚落一隅的香炉,穆昀祈挥挥手,将一干人重新屏出门外去。
“娘娘已病入膏肓,我不欲她多受凌|辱,且终还只得在冷宫的病榻上了却残生!”经了片刻平复,那人面色已如常,且申辩。
穆昀祈摇头:“是你厌倦了受人摆布,不堪再掩藏本性假做顺服,况且邵后筹谋这些年,以为孤注一掷的寒食之变,眼看功败垂成,你终是不能再忍,遂决意弑母自继,接过权棒自为筹谋罢?”
不置可否,那人眉宇间意味平淡,大有任人评说之意。
穆昀祈难再掩饰内心的波澜,沉声一叹:“谋逆作乱,弑母杀子,事到如今,你可曾有过一刻片时,对先前所为,心生悔意?”
沉吟间,彼者眸底竟泛出一丝笑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股寒凉感由内突生,穆昀祈不再多言,向外而去。
“官家今日来,就为问一问臣懊不懊悔?”人声在后:“那就难免要失望了。”
穆昀祈驻足:“非也,今日前来,本是有事欲听一听你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