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荔加见面是一个明媚的午后,咖啡馆外面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两人的桌旁,韩清霜看了一眼对面那张熟悉的脸,没停留半秒便失神地看向旁边,空气里的细屑被阳光照得清晰可见,所有的肮脏都一览无遗。
荔加深黑的眸子掩盖在镜片后面,他定定地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男孩,用目光描绘他,似乎想把几年间的思念一次补回。
两人僵持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安静得似乎能听见空气中灰尘跌落的声音。
不远处的凌鹊羽淡定的眼神逐渐变得杀气腾腾,他哪里受得了韩清霜被另一个男人用那般目光注视,更何况那位是前男友。他一脸冷漠,但手臂上的肌肉早就绷紧,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无法言说的怒意。
韩清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张了张嘴却没蹦出一丝声响,对面的人终于打破了僵局:“清霜,谢谢你愿意见我。”
韩清霜没有抬头,眼底泛出一层水汽,他咬着牙,手指头无措地打架。所有人都认为韩清霜对荔加只有恨,但实际上并不是,荔加将他从泥潭里救起的那天仍历历在目,或许是斯德哥尔摩又或许是别的,韩清霜说不清也想不明白,他恨不起这个人。
但这也并不代表原谅了一切,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怨恨他但又不打算责怪他。韩清霜抬眼看他,俊秀的眉眼仍是那个炽热的少年模样,四目相对时韩清霜突然笑了,这个笑荔加看不懂,不远处的凌鹊羽却突然有了种释然,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不少。
韩清霜笑了,他突然发现与这双眼睛对视他不再害怕,更没有任何生理不适,他没忍住笑了,没人能明白他内心此刻的狂喜,不,他看向凌鹊羽,发现他也柔柔地看着自己,韩清霜似乎确定,那个人也许也能明白。
他带着更多的坚定回过头直视着荔加,悠悠地说:“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那时救了我。”
韩清霜突然的淡然让荔加觉得寒风侵肌,他嘴唇微颤着摇头:“那本就是我的错,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如今你能原谅我……”
没等他说完,韩清霜打断了他:“我没原谅你,我只是……放下了,希望你也放下那些事。”韩清霜侧头看了一眼凌鹊羽,那饱含着爱意的,像是带着千言万语的。
“我放下了,我不会再介怀,希望你也不要再歉疚,不管谁是谁非,它过去了。”韩清霜回过头来看着荔加继续说道,“我们以后就不要再有交集了,我今天是想跟你告个别。”
荔加身体僵直,他眉尾颤抖,泪水决堤般从眼角滑出,荔加赶紧低头用手抹去,但哽咽止不住身体也不受控地跟着颤抖起来。
韩清霜身体松懈下来,又看向旁边阳光下暴露无遗的灰尘,它们飞扬着在空气中跳舞,轻盈的、闪耀的、自由的。
咖啡馆很安静,不远处的三人能清楚听到两人的对话,杨云杉面无表情,他一直看着窗外实则余光在瞥着凌鹊羽。殷夕随咬着吸管这看看那看看,脸上带着一些疑惑,他有点搞不懂杨云杉好像丝毫不戒备荔加反倒十分在意凌鹊羽,直到他看到韩清霜游离于两个男人之间那自由转换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荔加再也伤害不到韩清霜了。
荔加稍作调整坐正了身体,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对上了凌鹊羽鄙视的目光,他也不示弱地没有躲开,嘴上淡淡地问:“他对你好吗?”
半晌也没听到对面的韩清霜回应,荔加回过头看他却发现他柔柔地盯着阳光照射进来的地方晃着脑袋,他走神了。荔加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剧痛从胸腔蔓延至全身,他太明白韩清霜的走神。
此刻他真的变成韩清霜毫不在意的人了。
韩清霜出神地在描绘灰尘飘舞的轨迹,在脑海里穿插成无数绚丽的线条,他突然回过神,平静地问道:“有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