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次日从码头赶来张家时候,日头将要落山。
小良正和几个孩子在树荫里玩捶丸,听到他爹叫他,瞪着小球进洞,欢呼一声,球杆递给木匠家二娃子,飞跑去门房。
“我等下过去。”
明澈降气归元,收了装逼势,让小良先去前面待客,打井水擦擦汗,套上衫子去花厅。
橘红的夕阳余晖穿过树冠密叶,从窗扇里洒落花厅,晃的明澈眼花,拱手给老王还礼,接过抵押做保的货单、地契之类坐下翻看。
“日升货栈我占四成,当初原主转手,是炳坤兄与我合伙买下,这些年黄田荡码头人口日繁,货栈仓房水涨船高,房地船货加起来,估银大约五千两左右。
其余是金陵、宁国府的货物房产清单,匣子里是五百两黄金,炳坤兄不顾家人反对助我,叫我好生惭愧,金陵这几家铺子虽然不值钱,招牌却是我的命根子,我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个金字招牌。”
老王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澈掀开箱匣看一眼,确实是世间最动人的风景。
“人生在世,无信不立,老黄能对你鼎力支持,足见你的为人,临清重镇要津,你的头家皂坊开在那里最好不过,制皂首务是推广油菜,等下细谈。”
王掌柜起身打躬,“小人行商二十多年,全凭一个信字,大恩不敢言谢,只能容后报答。”
“老王你不必多礼。”
明澈朝打捶丸的小良招手,“去请老吕。”与王掌柜细聊起来,大涨一番见识。
这位江右老表叫王守益,抚州人。
江右水运发达,大明禁海,间接促进了内陆水运贸易,江南五大手工业繁盛处,江右占两个,商风浓郁。
老王十来岁跟同乡去建宁府茶山,肩挑背扛做零工,再后来贩些家乡的木竹瓷到外地,摸爬滚打至今。
江右富庶,读书种子就多,当下朝仕半江右,致富不忘家乡人,做官也一样,给个保护,漏个信息啥的。
因此在扬州造园子买瘦马的大盐商,便不乏江右人,不过老王没这种好命,他生意做的不大,卖掉全部资产也凑不足五万大银。
他敢倾家借债,拿下所谓的一省经销权,除了见识和胆量,主要是人缘好,日升货栈的黄炳坤就是他的一个结拜兄弟。
老黄曾赖账坑老王,老王非但没催账,还继续与对方做生意,人是感情动物,老黄发现老王这人实在,有人傻钱多处不忘喊上他,生意也就慢慢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