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茶坐在茶棚下休息,见明澈过来,放下蒲扇起身埋怨。
“少爷怎么不带个帽子,脸上晒得黢黑,你让老主母怎么看我们呢,真是的!”
女孩红白的小脸已经变得黑瘦,头上扎着灰布帕子,花花绿绿的漂亮衫裙也换成耐脏的两截黑布衣,桌上放着嫌热解下的脏围裙,以前那个爱臭美的丫头找不到了。
明澈扇走鼻端飘来的皂液怪味,提起光脚丫子挠挠发痒的泥腿。
“你不懂,晒太阳大补,吃钙片似的,我又不是一天到晚在地里,汪七蛋呢?那个招娣咋样?”
“招娣学的很快,盼娣就笨些,只能在仓库带班,汪琦是个废物,怪不得被人叫七蛋,离八蛋真是不远,他不在这边照看才好。”
春茶扭头看看替她的招娣,笑着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挠开。
一个比她大些的女孩儿在燥热的工棚里来回巡睃,检查十几口锅中的皂液火候,前心后背的衣服湿透。
皂坊眼下全是妇人女孩,人们嘴中的七蛋,就是最初带班的汪大护院,春茶听说这人在青楼做过打手,因为替姐儿们出头,得罪寻欢豪富,不得不逃。
廖庄头让他带班,大概觉得他善于和女流之辈打交道,结果这人窝囊之极,反倒成了妇人们解闷逗乐的对象,她嫌这厮碍事,一怒之下之下把他赶走。
皂锅热浪滚滚,好在工棚四面通风,空间够大,明澈到处检查一回,彻底放下心。
铁坊老万出主意,说改成通灶,既能烧柴也能烧煤,还节省人力,建议很好,只能暂时压下。
三晋煤矿历代都在发掘,农具铺子有个客户为了压价,吹嘘北边用煤精冶铁,铁器品质比张家的还好,估计煤精就是天然焦炭。
明澈汗流浃背的回到茶棚,对春茶道:“大伙辛苦,你告诉她们,伏天每月再加一钱银子,你这个轮班看火法好,多喝绿豆汤,别中暑。”
春茶瞪眼,一脸的不忿,明澈不去搭理她,转身走了,大鱼要是上钩,花点小钱算甚。
春茶追几步,见周围都是人,实在没法张嘴,气鼓鼓的回棚下,腹诽不已。
真是个小孩子,看不到这些刁妇在做戏么,无非是热了些,一月一两,挣的比衙门书吏还多,那个死鱼眼知县一年才挣多少,一钱银子能买上百斤煤,有钱你改通灶不好么?
老廖和木匠老董坐在小刘的房檐下,商量如何改造这个小码头。
流经田庄的河沟与别处的河汊子在此处汇聚,最终通往大江,不过河道逼仄,船只稍大就难以通行,拓宽清淤得等农闲。
护院小刘见少东家过来,去搬凳倒茶,明澈不让他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