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问才得了几个字的回答,文羡卿依旧乐此不疲地问着。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人大概是唯一一个只与她这个“人”有关的了。她问:“那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周国?你平时都是像……像书里那样,游走江湖,行侠仗义?”

    他笑了,听了她异想天开的话,信璨还是忍不住偏了偏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私的侠客,那随手相助,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她;所谓萍水相逢,也只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场邂逅。

    本来,他也许不会与她真的相识一场。只是,意外远比意外来得更加猝不及防。但是看着她半是卸下防备,将他想成那样好的人,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于是他也算诚实,只是说:“来周国处理事情,结束了就回去。这次只是遇见你,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信璨的话,反而让文羡卿觉得,自己有些感谢这场意外。她起身,拍拍身上土,冲他扬了下巴,笑得洋溢,“行了,我这个意外还是老老实实陪你赶路吧。”说罢撑了一个懒腰,自顾自道:“果然人不能懒在家里,待久了,连身体素质都变差了。”

    她的用词,信璨有些没听明白,可见她已经整备妥当,他看了眼试着问:“过了前面,下山的路有些难行,要不要我牵着你?”

    “嗯?”上山容易下山难,看着贫瘠的山梁,文羡卿倒是没对这里的山头过多期待。于是,在听了他的话,又亲眼见到之后,文羡卿面色僵硬,抽了抽嘴角——

    这落差至少半米的石块,这至少若干十几面体凑成的斜坡,这真是人走的路?

    文羡卿自认这样的高度,她反而还是有些恐高,低头看了眼,那曲折的羊肠小道狰狞着箍紧她的心口。于是她果断,几乎是立刻,侧过头冲他点了点头,带着最大的诚恳道:“带我。”

    在一旁等着文羡卿头脑风暴的信璨,在终于等到她的回复后,转身就要低头寻些什么。还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手腕处,便攀上来一只,还有些温凉的手。

    掌心的温度,隔着护腕,完完整整地熨帖在他的手臂上。几乎是触电一般,信璨猛地抽回了手,像被调戏了的小媳妇一般,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地“蹬蹬”后退两步,错愕地看着她。

    这幅反应另文羡卿怔愣在原地,她保持着要放不放饿的姿势,低头看了眼——好吧,也算在地里摸爬滚打了一圈,是有些脏哈。

    于是她在信璨还没回神的视线里,颇有些尴尬地拍了拍双手,然后又在本就不好看的衣摆上蹭了蹭。

    知道被误会了的信璨,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跟她说:“我不是嫌你脏?”那然后呢?说你是个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等会,陷入拐点的信璨脑回路忽然跑偏——她不会平时也是这样对那些人的吧。祁唯,祁唯……那里男人有点多……果然没有把她送回去是对的,不是因为其他。

    其实,这实在不能怪文羡卿。她一现代妹子,本就没有古代女子温婉。自从扮了男装,人生地不熟的,每天睁眼,一天无数次心理暗示、自我催眠:你是个汉子,你是个汉子。她既然以男人的身份活动,旁人自然也将她当做男人,那不越界的肢体接触,太过避嫌反而惹人注意。这就导致,当信璨猝不及防避开她,她从未想到身份暴露这一点。

    这个时候没有镜子,文羡卿不知道的是,所谓身份,所谓伪装,她现在脸上早已被汗水浸渍,花白一片了,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浑然不知她根底的人,怕也是很难解释了。

    文羡卿蹭了蹭手掌,亮给他看:“那个,大概是擦不掉了。我们已经一上午都没遇见水源了。”

    见她张出两个爪子,信璨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低下头捡了只他本来就要寻找的书枝,将另一头递给她,顺势道:“我牵着你。”

    自知理亏的文羡卿,老老实实攥紧了,贴在他后头。信璨踩着石头,动作很慢地向下走。下了一阶就稍作停顿等着她。老实说,她并不算很麻烦人的类型,往往找到自己的方法,她就能一直做下去。他等着她,小心翼翼地下行第一步,开了头,那根木棍牵在中央,他说:“跟在我后面就好。”然后,继续引导着她。

    傍晚,这被低估了的小山终于翻过去了。后面的速度二人快了不少,有他在,确实省了很多力气。只是他顾及着怕是下山太快,第二日腿就要不好受了,这才慢悠悠地晃到了这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