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自上回被枕流吓破了胆,再没敢闹幺蛾子,好几日心里只想怎么哄大郎画押这一件事。好容易昨日办得了,麻溜儿便去给枕流回了话,正想着自己能得个什么赏赐呢,转回头就听见大郎升了管事之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坐了一旁假做忙碌,实际上是等着看好戏。
再有老孟、六子几个,虽也在背后絮叨过一些话,但到底跟大郎有些交情,满眼担心地等着,想着一会儿也好劝架。
如此这般,一院子人心思各异,俱都盯着门口。待得辰时时分,大郎携青娘一起走进来时,便看见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没见过的自然是被青娘美貌所摄,一时呐呐无法言语。有老孟大王几个见过一次的,也就比他们略强过一些些,稍有个心理准备,虽不至失态,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大郎自然一无所知,一一打过招呼后,便要如往常般拿了工具做活。
青娘叫他们直着眼睛盯着,脸上控制不住地泛起一层薄红。但她自决定来此便早知会有此事,便自己没长得这样一张脸,一个妇人出现在男人堆里也是十分惹眼的行径,便强按下心里的忐忑,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一敛衽为礼。
如此转了一圈,各人脸色看过,青娘心里也有了计较,拽着大郎走了两步,挑了老孟道:“孟大哥有礼,”福一福身,“我家相公资历浅,不懂事,还请孟大哥帮着安排了今日当值的次序,容我们看了账本,再说之后的事。”
“唉,唉!”老孟忙点着头着应了。
青娘转身面向众人,又道:“不知哪位是从前的管事?还请来屋里说话。”说罢也不理会众人反应,牵着大郎便进了管事用的小茶房。
过得片刻,那柳泉如梦方醒,直着眼睛走过去,只差没走成个同手同脚,脑子里只转着“可惜可惜!这样好的颜色,可惜已成了二爷的禁脔,似我等小人物怕是沾染不得了!”
身后,老孟叹息一声,忙招呼着众人干活。
......
屋内,大郎在一旁坐着烧水,青娘已堪堪翻完半本账簿。听得柳泉进来,她也不抬头,只放冷了调子道:“二月之前,院中十一人,管两顿饭,管事三菜一汤,其余人两菜一汤,每月共计四十五两银子。怎的到了三月,人数未增,食谱未变,银子便成了六十两?”青娘翻过一页账簿,慢声而问,“这多出来的十五两银子是用来做了什么?”
柳泉本自想入非非,叫青娘这一问惊得满身是汗,支吾着答不上来话。
青娘又问:“账中所记,去年府中卯榫接头都是出自五椂坊,作价每千个九十两银子,到了今年换了其辘居,却是一百一十两一千个,且月余的折损就赶上了过去半年的用量,敢问柳前管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柳泉满头大汗,说不出一个字。
青娘任由他“我”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转了声调微笑道:“想来柳管事办事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我相公是后来的,没经过事,想不周全,这几日还请柳管事多包涵。”
看了他几眼,转言又道:“您与相公,若能相安无事,那便最好,若不能,我这里少不得要请柳管事去随侍处的赵管事那里回话了。”
同为管事,却是一个管着一个,那个压着这个。
“这...我...”柳泉咧着嘴强笑道:“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以后就要仰仗大郎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