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一只右眼看东西,一切都那麽不协调;还好心里对太多事已提不起劲,看得清楚、看不清楚,也没太大的差别。
我整日枯坐在祖厝後院的书斋,盯着窗外的小花园,看朝yAn下的青翠、暮sE中的昏h;有时是雾霭蒙胧,有时又是凄凉憔悴。小小的庭园有如一个大千世界,晨昏晴雨,写尽人世的悲欢离合。而我,就在生命的第廿六个年头,一夕间看尽人X的尔虞我诈,也嚐尽酸甜苦辣和生离Si别。
好容易挨到拆线的日子,心里难勉对即将公布的答案感到惶恐,但外表上,我仍表现得无b勇敢,拄着拐杖,在昆叔昆婶的陪同下回到医院。
在进候诊室前,昆叔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结果只有你自己受,没有人能替代,你能理解吗?」
我点点头,心想:连没了唐氏都接受了,还有什麽b败家更惨痛!
医生取下罩在我眼睛的盖子和脸上的纱布时,我的脸颊终於轻松了,再度接触到清新的空气。可是,我的左眼?忍不住问医生:「左眼还是看不见。」
医生转对昆叔,说:「你没告诉他吗?」然後很制式地回答我:「左眼球在受伤时已经毁了。很抱歉!救不回来了。」
好冷静的口气!他怎麽可以用如此无所谓的口气告诉我「我瞎了一只眼」。
现在,就算我计较、不爽,那又如何?瞎一只眼是我自己造成,妈妈说不可到这边玩,我不听;妈妈说不可相信康强、朱丽,我不听;妈妈说要回公司继承家业,我还是没听;走到今天这地步,我能怨谁?
医生的口气让我回想起一年多前,他们也和现在一样,用这麽冷酷地口气告诉我父母的Si讯,就像记者在宣布一条补充新闻一样,我只能接受,没有疑问或反驳的权力。
虽然明知该Si,但听候宣告Si刑的囚犯,仍难掩心中的恐惧与无助。可怜这只左眼,才陪伴我廿六个年头,就因为我的无知糊涂而被我糟蹋掉了。
伸手触m0左眼,向它作最後的告别。手指顺着脸颊滑落,惊觉到,自己的手指竟触m0着山丘般的疤痕。我惊疑地看一眼昆叔夫妇,又看着医生,即使他狠毒,仍只有他能给我肯定的答案。
他看我情绪激动,不忍心地压低声音,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伤口实在太大,而且撕裂得很不整齐。我们已经帮你连络台北权威的整型医师准备帮你作微整型。至少可以恢复?」
我轻轻摇着头,说:「不!不必了。」
昆婶说:「什麽不必,一定要。我们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难过。你昆叔已经和医生说了,要送你去台北整型。」
我坚定地再说了一次「不必」,不单单是为了医药费,还有我对自己今生的厌恶,带着什麽样的外表活着或Si去,又有什麽差别!
「少爷!」昆婶还想讲些安慰的话,却被我制止,说:「你们的关心我知道,但真的不必了。我们回去吧!昆叔呢?」原本站在我身旁的昆叔不知道什麽离开了。
帮我换药的护士,说:「他去外科跟林医师商量手术时间。」
「我们去找昆叔回家吧!」我催促昆婶一起离开门诊。
「你这孩子,怎麽变的这麽固执!」她见我态度坚决,先让我在走廊的长椅坐下,自己跑去把昆叔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