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徐伯钧与白秀珠的婚礼在徐公馆举行。因为两人订婚时是西式典礼,结婚时白秀珠便坚持要办中式婚礼。

    她穿着三个绣娘绣了半年的龙凤呈祥嫁衣,梳了头绞了面,戴上珠光璀璨的凤冠,画了又白又红的新娘妆,等着徐伯钧来接她进门。

    当白公馆外遥遥响起唢呐与锣鼓声时,白太太突然哭了起来:“秀珠啊,嫁了人就是大姑娘了,不能再任性了。不过徐伯钧要是欺负你,你也不用忍,一定要告诉哥哥和嫂嫂,白家定不叫他好过。”

    虽然徐伯钧不可能会欺负她,但嫂嫂如此挂心自己,引得白秀珠眼眶也有些发热:“我知道的嫂子,别哭了,我一定好好过日子,不叫你们担心。”

    沐婉卿也劝慰道:“嫂子放心吧,秀珠可不是受欺负的人。谁要敢给她委屈受,保管把督军府闹得天翻地覆。”

    白秀珠乐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又不是母老虎。”

    白太太见两个小姑娘无忧无虑的,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没结过婚,哪里能知道婚姻里那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委屈,很多争吵与别扭不是感情好就不会发生的。只是现在说这些难免煞风景,她们也听不进去,只能自己在心里既喜且忧。

    待吉时到了,喜娘为白秀珠盖上盖头。白雄起背起她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又在吵闹声中切切地叮嘱她:“妹妹,哥哥与你嫂子没有孩子,一直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都说出了阁就是别家的人,但在咱们家不是,不论何时,白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徐伯钧若是对你不好,你只管回来,哥哥为你撑腰。”

    本就被嫂嫂引得有些伤感,又听哥哥这样说,白秀珠一下哭了出来:“哥哥...”

    喜娘和沐婉卿忙在旁边劝慰,好容易才叫她止住了眼泪。

    门外徐伯钧已经带着徐远等十六个高大周正的迎亲男宾叫了几次门,文斗完了又武斗,红包撒出去无数,终于叫开了白公馆的大门。

    开门的瞬间锣鼓齐鸣鞭炮喧天,无数烟花奢侈地在白日燃起。白雄起在烟雾弥漫中背着白秀珠走出门,将她送进轿子后对徐伯钧说:“督军,我今日便将唯一的妹妹交予你了。她年纪小,被家里宠坏了,以后若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望督军多多包容。”

    人逢喜事精神爽,徐伯钧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和酒红色马褂,衬得他是肤白如玉儒雅俊美,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闻言他朝白雄起拱手:“舅兄放心,徐某能得秀珠陪伴,此生别无他求,定待她如珠如宝,不叫她受一丝委屈。”

    “好!”白雄起信不信的,反正事到如今也不可能不嫁,以后慢慢看吧。

    他后退一步让出路,立刻有人高声叫道:“吉时到,起轿!”

    徐伯钧再次拱手,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两列步兵开路,轿子紧随马后,后面跟锣鼓队和十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亲兵。然后是白秀珠的嫁妆,一百零八抬,实打实的十里红妆。沐婉卿作为伴娘上了后面的汽车,还是谭玹霖开的。再往后是两辆装满喜钱和喜糖的军用卡车,最后两列骑兵压阵。

    两家一个城东一个城南,离得不算近,看热闹的人自然不少。徐家却丝毫不怯,浩浩荡荡漫撒了一路的喜钱与喜糖,收获了数不清的吉祥祝福话。

    又有婚礼前三天在徐公馆后门巷子搭了戏台,开了流水席。请了着名的庆喜班和芳竹社连唱七天七夜,要饭的来了都能坐席听戏。

    此外还在外滩连放七夜烟花,从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听说所有烟花都是从日本运来的,连点火的师傅都是日本人。看过的全都赞不绝口,说高高低低漫天都是,花样特别多,最大的一朵能映亮半个黄浦江。

    上海有钱有地位的人多,却也没有这么大手笔娶妻的,更别说是续弦了。这场婚礼直被谈论了好几个月,往后谁结婚都要拿出来比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