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熄了渔灯,船舱里落了一片青灰。
谢兰若睡在里头,侧身背对着外面的江映禾,船身微晃,她枕着水浪声,怎么睡都睡不着。
“江大夫,你有姊妹么?”
江映禾将被子拢上了肩头,“没有。”
“我有五个姐姐,虽说是伯父所出,但祖母从小就将我们五个养在身边,感情甚好。”
谢兰若回忆道:“像这样的夜里,我们会睡在一个大通铺里,嬉笑地闹个不停,往往折腾到半夜,祖母过来敲门了才消停。”
“后来大姐姐嫁出去了,二姐姐和四姐姐婚事艰难,要不是祖母陪了一大笔嫁妆出去,她们差点就被夫家退了亲。”
“谢家式微,京师但凡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可以往将军府踩上一脚。祖母为了我们这几个小的,就去求了先帝赐婚,可是三姐姐和五姐姐嫁出去了,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
“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撑起将军府的门楣,让人再也不敢小瞧了谢家去,”谢兰若顿了顿道,“那个人只能是我。”
江映禾翻了个身,“你大可不必跟我说这些,我应你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便会牢牢地闭嘴。”
“我只是想五姐儿,想我娘,想我祖母了。”她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洗尽一身污垢后,竟然娇气了起来。
江映禾怀疑是不是她耳朵坏了,“你……在对我撒娇?”
“没撒娇,”谢兰若将自己拢进被子里,团成团,“我在闺阁里就这脾气,性子软,好说话,对谁都温声细语的。”
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江映禾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在外是杀气腾腾的将军,在内是娇气的小娘子,看不出来,你这么擅长伪装,性子这么极端。”
她将头闷在被子里,争道,“没装,用祖母的话说,我像只偷瓜獾,矮肥小,浑身遍布着短密的小刺,其实内里是柔软的。”
江映禾没办法和她计较,耍狠比不过她,撒娇更不是她的对手,好端端地招惹这么个祸害干什么,这下想甩都甩不掉了。
一连三天,谢兰若都留在江映禾的船上,跟着她看诊打下手,不是在煎中药,就是在捣药材。
而后谣言不胫而走,都说谢将军看上了江大夫,要撬了李将军的墙角。
这话传到了李元绪的耳里,他刚刚因为伏击了一千川渝军而兴起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谢兰若这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